别說是枝月,其實惠娘也有些戰戰兢兢的,自己藏了那麽久的秘密,一下子被戳穿了,小公主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厭惡她?
要知道,以前的小公主最厭惡的,便是欺瞞。
“奴婢該死!”惠娘撲通跪地。
燕绾歎口氣,再度将人攙起來,無奈的笑了笑,“我沒有責怪的意思,想來以前任性無度,所以姑姑這般謹慎小心,姑姑,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惠娘紅着眼,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不知道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我明白,肯定很是沉痛,豆豆說的那些話,薄言歸說的事情,我仔細的想了想,便也明白了大概。”燕绾徐徐行至窗口位置,“姑姑,我死過一次。”
惠娘點點頭,“是!”
“因爲薄言歸。”她背對着惠娘。
惠娘沉默。
“你放心,一碼歸一碼,雖然内心深處有點糾結,但我不會做傻事的。”燕绾垂着眼簾,“人這一輩子,爲人拼過命也是好事,至少不枉此生。”
惠娘擡頭,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小公主,“小公主?”
“你看,我曾尊榮至此,天之嬌女。”她回眸。
惠娘頓時淚流滿面。
“我不記得以前的所有人,所有事情,但我知道,姑姑不會害我,一如我深愛着豆豆一般。”燕绾定定的看着她,“所以姑姑,接下來請你跟我說實話,可以嗎?”
惠娘張了張嘴,“可是……”
“刀子割在身上,會很疼,但如果架在頭上,會一直提心吊膽的,日夜難安。”燕绾音色淩然,“我甯可挨這一刀,也不願意整日提心吊膽。”
惠娘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
“說實話吧!”燕绾說。
惠娘點頭,“若說了,您得……得撐着點,有些隻是奴婢的角度,而不是事實,所言雖然是真,但也帶着奴婢的情緒,偶爾也有情緒過頭的時候。”
“我自己會分辨。”燕绾坐定,“坐下說,從頭說。”
惠娘其實還是擔心的,萬一說得不好,小公主發了脾氣,就會打破現在的歲月靜好,到時候……
“我說了,我已經不再是當日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現在的我,會分辨對錯,也能明白真假,你隻管說就行。”燕绾面色微沉,“我也先該知道,當年問題出在哪兒,有多少落網之魚在蠢蠢欲動?”
惠娘先是一愣,俄而好似明白了什麽,“小公主,您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有人在對付我嗎?”燕绾問。
惠娘斂眸。
“有人想要我死,想要借着前朝公主的名頭,大做文章,以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燕绾意味深長的開口,“外頭散布的流言蜚語,就是最陰狠毒辣的開始。”
惠娘身形一顫,“奴婢明白了!”
該說就說,從頭說起。
其實事情也不難,隻是說起來的時候,摻雜了個人的感情,所以惠娘才會把醜話說在前面,怕的就是燕绾到時候會誤會。
燕绾坐在那裏,靜靜的聽着,想着薄言歸說的那些話,聽着惠娘的描述,兀自判斷真假與當時的事情發生過程。
如惠娘所言,她的确摻雜了個人感情,畢竟是燕绾的乳母,對于那些事情,不管隔了多久,仍是耿耿于懷,仍是記恨在心。
但爲了燕绾,她還是願意放下芥蒂,隻想讓自家的小公主過得更好,能更安全一些,更高興一些……
枝月一直守在外頭,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卻又不好進去打擾。
至于惠娘會說點什麽,其實枝月心裏也是有所猜測的,她是個聰明人,多多少少清楚,他們的談話内容,無外乎是真相被揭開,窗戶紙被捅破。
足足一個多時辰,裏面一動不動的,毫無動靜。
枝月的臉色,從最初的着急到了後來的沉靜。
該說的,應該都說了吧?
再後來,惠娘走出了房間。
如釋重負的同時,眼眶都是紅的,可見是哭過了,但……
“都知道了吧?”枝月低聲說。
惠娘點點頭,“是!公主是個聰明人,她知道,都知道……”
“她……”枝月有些心顫,“怎樣?”
現如今,是什麽表情呢?
憤怒,還是悲傷?
又或者是……
“公主很平靜。”惠娘回答,“沒有你想想中的歇斯底裏,也沒那麽多的深惡痛絕和悲憤,聽完我說的那些話,整個人都是沉默的。”
枝月眉心緊蹙,“沒說什麽嗎?”
“沒有!”惠娘搖頭,“現如今的小公主,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小公主喜怒形于色,想要怎樣便怎樣,橫豎都有燕帝護着,天塌下來也沒人敢動她分毫。可是現在……”
現在的小公主,讓人好心疼。
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仿佛什麽都自己扛着,雖然這是好事,但對于惠娘來說,卻足以讓她心疼至極。
“其實這樣也好。”枝月低聲道,“什麽都說開了,以後再有誤會,也容易解開,不至于擱在心裏互相猜忌,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到時候更得惹出麻煩。”
惠娘颔首,“公主也是這麽說的,所以我說了實話。”
什麽都說了。
從公主一出生的榮寵,到後來的被逼着跳崖。
當然,跳崖之前發生什麽事情,惠娘是真的一無所知的,畢竟當是她已經摔下了懸崖,實在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十有八九的跟燕蓮兒有關。
燕蓮兒那個小賤人,惠娘提起來就咬牙切齒的,明明是小公主把人從冷宮裏接出來的,結果是這樣一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不但搶了小公主的人,還打算要小公主的命,若是來日有機會,必定要将人碎屍萬段!
“公主說,此番流言蜚語,應是沖着複國來的。”惠娘繼續道,“如今的大燕,燕王把持着朝政,若是有人圖謀不軌的話,想必是要吞了那個位置。”
枝月想了想,“你是說,圖謀燕國?”
“嗯!”惠娘颔首,“公主是這麽說的。”
要的,不隻是燕绾的命,還有那個燕國……
若是如此,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這人出自燕國,所以,想要燕國。
所謂,漏網之魚。
不外如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