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燕绾平靜的眸子,薄言歸的眉心止不住擰起,繼而兀自笑了笑,“若如此,自然是最好不過的,莫要蹙眉,若是難受就說出來,若是怨恨就捅我兩刀,惟願绾绾與我交心,莫要獨自承受。”
“我這人脾氣不好,難受的時候一定會發作,不會隐忍。”她報之一笑,“與其這般擔心我,倒不如請王爺好好想清楚,這些流言蜚語是從哪兒來的,如今這般鬧騰,會招惹來什麽樣的後果。我這廂倒是無恙,可有人……定會坐不住。”
薄言歸點頭,“我知道,你放心。”
“你好似什麽都知道?”燕绾蹙眉,“你到底在等什麽?”
薄言歸斂眸,“我懷疑當年燕國出事,是因爲有人出賣了自己的國,與邊關的将士私相授受,一同背叛了君主,其後……燕帝的死,可能也跟那個人有關。”
“林召南背後的人?”燕绾陡然起身。
提起燕帝的時候,她的心頭止不住砰砰亂跳,總覺得好似跟自己有關,連帶着手腳都有些輕微的顫抖。
“是!”薄言歸如實回答,“林召南這人,神出鬼沒,我隻知道他是燕歸閣的人,但燕歸閣的背後,還是需要深挖,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一直在幕後操縱着。”
燕绾眯起眸子,“真夠狡猾的,可是,林召南爲何會聽從那人的?”
至少,就目前情況來看,這林召南不是個傻子,怎麽會對那人聽之任之呢?
“所以這裏面,可能就有點問題了,要麽是有軟肋在那人手裏,要麽就是林召南的至親,或者是緣分頗深之人。”薄言歸開口,“比如說,師父師兄,或者是家中長輩之類的。”
但究竟是誰,的确難說。
“當年燕國皇宮被人攻破,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薄言歸歎口氣,“後續收拾宮中殘局,又有諸國軍士摻合,所以到底誰死了,誰跑了,甚至于誰下落不明,都不是很清楚。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查,但是……”
燕绾遲疑,“那麽燕王怎麽說?”
“燕王亦繼續追查,但當時那種情況,扶他上位已經竭盡全力,哪能騰出手來做其他的?”薄言歸負手而立,瞧着回廊裏斑駁的光影。
當年那種境況,燕國皇宮裏亂成一團,要保護燕麟,還得逼着諸國的軍隊退出燕國皇宮,這都是費心費神的事兒。
何況,當時的薄言歸,并未大權在手,領命沖進燕國的時候,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大周的帝王,也就是先帝,一直忌憚薄家,從一開始就想讓薄家斷子絕孫,其後他帶兵進了燕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動手腳,想讓他死在燕國。
那種情況,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否則,他也不會留下燕蓮兒當幌子。
隻是,他沒想到,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更沒想到,她會真的被逼急了……
“等着回過神來,什麽證據都沒了,什麽線索都斷了。”薄言歸歎口氣,眉心緊蹙,“就因爲這樣,所以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及時追蹤,以至于有多少人從燕國逃出來,散落四周,尚未可知。”
當年,誰死了,誰沒死,都是未知數。
若非如此,燕麟如何得保?
燕蓮兒如何能瞞過衆人?
燕绾爲何還能逃出生天?
亂,就是最好的保護……
“燕麟是你扶持上位的?”燕绾猶豫了一下。
薄言歸點頭,“燕國的皇子,自然要繼承燕國,這沒什麽可争議的。”
“當時,應該頂着很大的壓力吧?”燕绾不是傻子,“作爲戰敗國,皇子該成爲質子,國應該被他國的臣子所接手,而不是自己理政。”
薄言歸轉頭看她,“努力,總有希望。”
“謝了。”燕绾起身,懶洋洋的伸個懶腰,“那麽接下來,我該去休息了。”
薄言歸知道她的意思,一下子接受了這麽多的消息,她需要時間去消化,去想明白裏面的彎彎繞繞,“好好休息。”
“好!”燕绾擡步就走。
臨到門前,又回頭看他。
薄言歸仍是站在燈光下,就這麽目光平靜的望着她,似乎一直在目送她進屋,盯着她的背影。
“早點回去休息。”她說。
薄言歸點頭,“安。”
“嗯!”她推門而入。
關上房門的瞬間,脊背輕輕貼在了門面上,一瞬間不知道該作何感想,總覺得腦子亂糟糟的,方才極力維持的平靜,頃刻間垮塌得不成樣子。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心裏有點憋悶有點難受,好似喘不上起來,可你若說是恨?她對薄言歸有又是恨不起來,若說是不恨,聽得那些事情的時候,又有些激動。
平靜的外表之下,是難以控制的亂。
心亂……
“小姐?”惠娘在外頭輕輕叩門,“您沒事吧?”
薄言歸已經走了,所以惠娘和枝月才敢上前。
好半晌,屋内都沒有動靜。
“小姐?”惠娘急了。
燕绾打開了房門,面上倒是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
“小姐,您沒事吧?”惠娘忙問。
枝月亦是焦灼。
“姑姑,我好似都知道了。”燕绾忽然紅了眼眶,“你能跟我說實話嗎?”
惠娘張了張嘴,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就這麽直直的站在原地。
“我是那個,被逼死的……”
“不是!”惠娘一口否決,“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小姐,你……”
燕绾紅着眼睛,徐徐轉身往屋内走去。
羸弱的燭光裏,她扶着桌案慢慢坐下來,眉眼間凝着淡淡的憂傷,“你不必瞞我,薄言歸都承認了,我便是燕國的另一位亡國公主,豆豆口中被逼死的那個。”
“公主!”惠娘撲通跪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燕绾愣了,回過神來忙不疊的攙起了惠娘,“姑姑,您這是作甚,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隻是、我隻是怪我自己,爲什麽那麽要緊的事情,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呢?”
“公主?”惠娘瞬時淚流滿面,“忘了就忘了吧,重新開始也不是什麽壞事。何況,當年諸國入侵,實在是……”
燕绾輕輕拂去她面上的淚,“枝月,你先出去吧!”
枝月張了張嘴,“夫人?”
“我與姑姑有話說。”燕绾不是偏聽偏信的人,所以聽完了薄言歸的話,她得聽聽惠娘的話。
一人之言不可信,兩個人的話……可好好斟酌!
枝月無可奈何的退出去,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但願惠娘别胡言亂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