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不知道的還真以爲她有多傷悲呢!
燕绾站在陰影裏,瞧着老太監和嬷嬷找了兩個侍衛,将屍體擡上了闆車,拉着出了偏角門。
“送送吧,最後一回了。”老嬷嬷說。
小姑娘哭哭唧唧的跟在闆車後面,瘦弱的身子迎風而行,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可哭聲是那樣的真切,以至于燕绾覺得,這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真情在的吧?
畢竟,那是她的母親。
燕绾瞧了一眼周遭,不自覺的跟着出了角門。
他們在前面走着,她在後面跟着,原本空寂的宮道上,越顯得陰森詭谲起來,隐約好似有薄霧慢慢升起,也不知是從哪飄來的。
燕绾心下有些恍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隻能硬着頭皮跟着走。
闆車行至拐角處,忽然前方出現了一些人,瞧着是金尊玉貴的模樣,年紀比這冷宮的小姑娘約長一些,瞧着眉眼精緻,小小年紀便出落得如花似玉。
“奶娘,他們這是作甚?她爲什麽哭?”小姑娘問。
燕绾駭然瞪大眸子,那不是惠娘嗎?
姑姑?
“主子,這方向是冷宮,咱還是别往這兒走了,晦氣。”慧娘歎口氣,“這宮裏的人,命不值錢,死了也就死了,倒也是解脫。”
說着,慧娘擋住了闆車的方向。
燕绾忽然有些明白了,當下環顧四周,終是将目光落在了那精緻的女娃娃身上,看着看着,看出了稔熟,看明白了……這便是年幼的自己啊!
“奶娘?”小燕绾揚起頭,“她哭了!”
慧娘倒不是心軟,隻是覺得厭煩,這哭聲好似巴巴的沖着主子來的,驚擾了主子,着實該死!
可主子心軟,慧娘也沒辦法。
“主子?”慧娘無奈,“死了總得哭一哭,這是人之常情。”
小燕绾撥開了慧娘,“站住,她怎麽了?”
那一刻,仿佛見到了救星,此前的小姑娘一下子撲在了小燕绾的腳下,登時拽住了她的裙擺,“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我願意爲奴爲婢,我什麽都可以做,别讓我再回冷宮了,我會死的……”
“奶娘!”這可把小燕绾吓得不輕,臉色登時就變了。
所幸慧娘反應快,第一時間将小燕绾抱起,一腳便将那小丫頭踹飛了出去,要知道,慧娘是會手腳功夫的,這一腳的力道極重,以至于那瘦弱的小東西如同一團抹布似的,霎時被踹飛出去。
撞牆一聲悶哼,落地的時候連響聲都沒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奶娘!”小燕绾是想阻止,奈何已經來不及了,“奶娘,你是不是踢死她了?”
慧娘當時情急,還真的沒想太多,慣來隻要小公主一緊張,她就比小公主更緊張,至于别人的死活,她還真的沒放在心上。
何況,是個冷宮廢妃的孩子。
“奶娘快放我下來。”小燕绾掙紮着,趕緊落地。
慧娘心急,“主子仔細些。”
“不打緊的。”小燕绾行至那姑娘身前,慌亂的伸手探了探鼻息,“還活着呢!來人,把她擡去太醫院看治!”
慧娘愕然,“主子,您這是作甚?”
“我瞧着她也不像是宮女,應是父皇的女兒吧?”小燕绾眨着眼睛,“奶娘,我是皇姐啊,她若是與麟兒一般可憐,我自然得多加照拂的。”
慧娘有點心疼,徐徐蹲下來,“主子,這不是您要做的事兒啊!”
“我知道。”小燕绾點點頭,“父皇壓根不在意他的那些兒女,最喜歡我,正因爲這樣,我才要替父皇保住他的那些兒女啊!何況,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呢!”
慧娘不知該怎麽說,這可是皇宮啊,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地方,誰會跟你講什麽手足之情,現如今小公主同情泛濫,可若是來日那些人得勢,是否也會同等對待小公主呢?
人心難測,還真是不好說……
“奶娘不要擔心,她還是個孩子啊!”小燕绾笑盈盈的朝着太醫院的方向而去。
慧娘在原地站了站,轉頭瞧了一眼闆車上的席子,廢妃的下場不是冷宮就是死,死後屍體用席子一裹,便丢在了亂葬崗,這是最尋常不過的結局。
“走吧!”慧娘擺擺手,轉身疾追自家主子而去。
車子拉着屍體離開,慧娘追着小燕绾而去。
四下,又恢複了一片死寂的模樣。
燕绾還背靠着石壁,神情略顯遲滞的站着,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夢?還是過往?瞧着像是夢,卻又那麽真實。
是她丢失的記憶嗎?
那是小時候的她?
那另外一個是誰?
如果是燕蓮兒的話……
這是皇宮,還有冷宮,侍衛和太監、嬷嬷,串聯在一起的話,那就是她來自皇室?大周皇室?還是被覆滅的哪個國家的皇室?
忽然間,有一道暗影出現在身側。
寒光乍現,羽睫驟然揚起。
燕绾頓時驚醒,“不要……”
“小姐?”惠娘驚慌的坐在床邊,“小姐?您做噩夢了?”
燕绾滿頭都是冷汗,直勾勾的盯着惠娘看了很久很久,不言不語,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隻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小姐?”惠娘心慌得不行,“沒事了,沒事了,隻是做夢而已,奴婢一直都在呢!”
枝月慌忙遞了一杯水,“夫人,喝點水定定神。”
“我……”燕绾轉頭瞧了一眼窗口方向。
外頭,晨光熹微。
“天亮了?”燕绾如釋重負,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渾身癱軟的伏在了床邊,“天亮了。”
枝月端着杯盞,狐疑的望着惠娘。
惠娘也不知道自家小公主是怎麽了,撚着帕子,輕輕擦拭着燕绾的額頭,拭去她的冷汗,“沒事了,沒事了!”
“姑姑。”燕绾伏在那裏,眼眶有點微紅,“你一直都在啊!”
惠娘連連點頭,“是啊,奴婢一直都陪着您,沒走開半步,您方才都隻是做夢,當不得真的。”
聞言,燕绾轉頭看她,苦笑着扯了扯唇角。
當不得真的?
“小姐,您怎麽了?”惠娘滿臉擔慮,“是不是昨夜見着那……吓着了?”
燕绾回過神來,默默的接過枝月遞來的杯盞,喝了口水定定神,“讓姑姑見笑了,竟是這般不中用。”
如此,枝月與惠娘總算松了口氣。
原來隻是吓着了,還好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