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站在福德樓的門口,瞧着那坐在馬背上的少年郎,鮮衣怒馬,笑容豔烈,比記憶力那個稚嫩而腼腆的孩子,更俊俏了幾分,更成熟了幾分。
這是……
小皇子?!
怎麽會是小皇子呢?
早些年流落異鄉的時候,有流言蜚語,說是燕國皇室的人,早就被屠戮幹淨,一個都不剩,怎麽會還有……
燕麟坐在馬背上,從福德樓門前經過,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惠娘,勾唇沖她笑了一下。
那一刻,惠娘很是肯定。
錯不了的,這的确是小皇子燕麟,是小皇子沒錯。
“姑姑?”燕绾從内裏出來,“怎麽了?”
燕麟駭然僵直了脊背,忍不住再度轉頭,直勾勾的盯着,從門内走出來的燕绾。
隻是這一會,燕绾的注意力還在惠娘身上。
等她察覺到了一場,再度擡眸去看時,燕麟早已慌亂的收回了視線,狠狠的将眼底的淚與情緒憋了回去。
是皇姐!
是皇姐!
時隔多年,他終于再度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久别重逢,卻是相見不相識,還得裝成陌生人,那種喜悅與痛楚交織在一起,夾雜在一處,讓燕麟險些情難自已。
好在,馬隊很快就過去了。
過去了,便可以慢慢的調整心境,慢慢的就會平靜。
“姑姑這是怎麽了?”燕绾笑道,“怎麽眼睛都紅了?”
惠娘一驚,“什麽?”
“你這是……”燕绾愣住,“哭了?”
哭了?
惠娘慌忙伸手,摸了摸濕潤的面頰,果然是哭了?!
“聽人說,是燕國來的。”惠娘眼眸濕潤,“忽然就有點想家了。”
聽得這話,燕绾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酸澀,止不住伸出雙臂,抱了抱惠娘,“别難過,現在我們都在你身邊,家不會消失的,它一直都在。”
“多謝小姐。”惠娘是喜極而泣,倒不是真的難過。
人在百感交集的時候,是無法正确表達自己的情緒,隻能用眼淚來表達。
隊伍過去之後,惠娘逐漸平靜下來,燕绾這才轉回後院。
“現如今,可信嗎?”枝月問。
惠娘點點頭,“我倒是真的沒想到,他竟成了大周的燕王,我原以爲……”
“那是主上保下的人。”枝月回答,“當年大周境内,亦是紛争疊起,你以爲主上爲何殺人無數?爲何這般冷漠無情?他若不雷厲風行,若不心狠手辣,壓根就保不住燕國皇室,這最後以爲君王。”
惠娘瞧着她,“你是說,君王?”
“哪日得空,你自己去問他罷!”枝月不願多說,“我們說的話,對你而言都是謊言和廢話,既如此,那不如你自己去求證。”
惠娘沉着臉。
“燕王會告訴你,與你意識裏完全不一樣的燕國和真相。”枝月轉身朝着後院走去。
惠娘有些猶豫,也有些遲疑了,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那麽又會是什麽樣子呢?這麽多年的恨,是支撐着她活下來的所有動力,如果一切都被推翻了……
推翻?
惠娘忽然不知道,自己以前那些堅持和執著,到底意義何在?
“怎麽姑姑怪怪的?”燕绾緩步進了二樓雅間。
枝月緊随其後,“大概是因爲念及故人,觸景傷情吧?”
“别看她表面上冷冰冰的,實際上心裏軟得厲害,刀子嘴豆腐心的。”燕绾笑了笑,“晚上給她做幾個燕國的小菜罷!”
枝月心頭一緊,“夫人?”
“怎麽了?”燕绾問。
枝月抿唇,喉間滾動,“您說……燕國的小菜?”
“燕國的小菜,有什麽問題嗎?”燕绾不解,“雖然是大周,可周遭商隊來往得多,關于燕國的那些飲食和習俗,也不是密不透風,咱雖然不知道具體操作,但總能稍加改動,像模像樣的。”
聽得這話,枝月才稍稍松了口氣,“原來如此。”
“怎麽,你不會以爲我要去燕國偷師學藝吧?”燕绾笑着搖頭,“我可沒這功夫,沒瞧見這福德樓人來人往的,到處都熱鬧得緊嗎?咱這兒忙着呢,沒空做那些個事!”
枝月點頭,“奴婢是擔心您一時興起,到時候真的偷摸着去了燕國,萬一出了什麽事,主上怕不是要剁了奴婢!”
“放心吧,我沒那麽魯莽。”燕绾搖搖頭,“當然,若我哪天真的想起來,要去燕國走走,必定是要與你打招呼的,若你願意,還得帶着你一同上路,免得路上那些個妖魔鬼怪,活剝了我!”
枝月當即笑了,“奴婢願意!不管什麽時候,奴婢都要跟着夫人!”
“可惜,枝蘭不在了。”燕绾歎口氣,“若是她在,我還就真的帶着你們兩個,去一趟燕國,好吃好喝好玩的。以前沒銀子,帶着豆豆日子艱難,如今有了銀子,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花?”
提到枝蘭的時候,枝月眼眶微紅,“夫人有心了,若是枝蘭在天有知,必定感恩夫人的惦念,終是她沒福氣。”
若是枝蘭活着,見着福德樓這樣紅紅火火,必定是高興壞了,她是那樣堅定的相信、保護燕绾,隻可惜……
該死的林召南!
“好了,不說了。”燕绾回過神來,笑得有點酸澀。
早晚有一天,她會爲枝蘭報仇的。
“如今還剩下漢王。”枝月亦是岔開了話題,“這漢王可不是好惹的。”
漢王?
燕绾蹙眉,“很難對付?”
“老狐狸了。”枝月感慨,“您想想,那可是老臣,滿肚子壞水,當年先帝在世時便拿他沒什麽辦法,如今更是兵權在手,嚣張得意得很。”
燕绾有點擔心,兀自倒了杯水,心事重重的喝兩口,“他爲什麽會遲到這麽久?這燕王都來了,漢王竟還不到?”
“早前主上派了他兒子去辦差,這會還沒回來呢!”枝月低聲解釋,“便是那位大理寺的,據說是跟家裏不睦,與漢王略有些僵持。”
但是,兒子始終是兒子。
不管怎樣,都是自家人。
“哦!”燕绾點點頭,“還是個護犢子的。”
枝月想了想,“這人老謀深算,夫人來日若是逢着,可一定要小心。漢王府的人,各個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好!”燕绾記下了。
漢王,老狐狸。
遠離!
正說着話,外頭卻傳來了異樣的動靜。
夥計着急忙慌的進門,“東家,東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