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敏還是沒有回答,對待豆豆就像空氣一般,整個人冷若霜寒。
小小年紀,一副少年老成之态,全然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鮮活,用豆豆的話來說,有點喪,蔫蔫的,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
因着不知該如何言說,李少傅倒也沒多說什麽,老老實實的教學,哪怕底下學子鬧騰,亦不敢多說什麽。
這裏在坐的所有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偏幫着誰都不合适,若是他們家中鬧起來,誰也吃不消。
豆豆時不時的轉頭,望着身邊的葛思敏,隻覺得這人跟自己年歲相仿,但瞧着卻是一點都不高興,俨然有種老人垂暮的感覺。
等着下課之後,豆豆瞧着默默收拾了桌案,轉身離開的葛思敏,不由的擰起了眉頭。
“公子?”雲來這才上前行禮,低低的開口,“那是葛家的公子,葛大将軍老年喪妻喪子,臨了就剩下這麽個孫子,但因着身子不好,他素來不願與人交流。”
豆豆眉心微凝,“他……沒有爹娘了嗎?”
“嗯!”雲來點頭,“葛家小公子的父親,戰死沙場,他母親也殉情而死,所以他是祖父帶大的,性子分外孤僻。”
豆豆有點心疼,“其實豆豆能明白他的感受,之前在陽城的時候,豆豆也沒有父親,所以好多人都欺負豆豆,說豆豆是野孩子。”
“公子,您現在不一樣了。”雲來低聲寬慰。
豆豆站起身來,雲來趕緊将桌案收拾妥當,緊随在自家主子身後。
遠遠的,似乎有笑聲傳來。
那幾個孩子湊成一堆,不知道在幹什麽,在豆豆看來,一準沒什麽好事。
“來!”豆豆貓着腰,從一旁的灌木從裏經過,繞過去躲在樹後,瞧着這幫人在竊竊私語,仿佛是在商量着什麽?
雲來不敢吱聲,公子說什麽便是什麽。
稍瞬,這幫孩子便散了去。
豆豆指着爲首那孩子,“誰家的?”
“那個啊?”雲來細瞧着,“好像是兵部尚書尤家的小公子,他祖父是兵部尚書,而兵部尚書又是齊王爺的親舅舅。”
豆豆想了想,“沾親帶故的皇室?”
“差不多。”雲來是這個意思。
“難怪這麽嚣張!”
沾親帶故的皇親國戚,可不是厲害得緊嗎?
雲來繼續道,“聽枝月姑姑說,這齊王的母妃原是先帝的寵妃,當年齊王被議儲,差點立爲太子,奈何這寵妃娘娘突然死于急症,暴斃而亡,所以這事就此擱置了。”
“那個齊王,好厲害嗎?”豆豆問。
雲來點頭,“手握重兵,駐守齊州,若是鬧騰起來,主上也不好收拾。”
“哦!”豆豆了悟。
好厲害,壞爹爹暫時打不過……
“公子,您可得小心了。”雲來低聲道,“倒不是主上收拾不了尚書府,而是擔心齊王以此爲借口回京,那厮不好對付,又因着立儲之事對主上懷恨在心,一直惦記着皇位,若是鬧起來,恐怕不好收拾。”
豆豆點點頭,“窩知道,但豆豆不會袖手旁觀的。這幫壞孩子,敢欺負人,看窩怎麽收拾他們!哼哼!”
在陽城的時候,人家也欺負他年紀小,沒少給他苦頭吃,可豆豆又不是傻子,反正娘說了,揍人就得往死裏揍,打疼了才會讓人忌憚你。
要麽,你就别動手,以理服人……
但很顯然,這幫熊孩子是不講道理的,在家裏橫行無忌慣了,哪兒有什麽是非觀。
對于欺負葛思敏,尤文霖已經習以爲常。
每天都以逗弄着這個病秧子爲樂,畢竟這病秧子也沒敢回去告訴他祖父,葛道雲年紀大了,兒子都死了,也就是說,葛家現在隻剩下個空殼子,即便他老當益壯,又還能活多少年?
手中雖然還有點兵權,可早就不在文臣武将忌憚的範圍之内,一個沒有兒子,孫子又是這樣病秧子的将軍府,還有什麽可忌憚的?
葛思敏坐在後院的荷池邊上,涼風習習,倒也還算舒坦。
“公子,您身子不大好,還是别坐在這兒吹風罷?”小奴才春風,低低的開口,“咱回去吧?”
葛思敏搖搖頭,他喜歡一個人待着,遠離那些人,安安靜靜的坐着也好,陽光照着,暖風吹着,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每天都是沒完沒了的吃藥,每天都是周而複始的難受,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從他懂事開始,就一直過着苟延殘喘的日子。
可面對着祖父的關心與疼愛,家族的重擔,小小年紀的他,有點喘不上氣來,更不敢輕易尋死。
他一直都知道,活着……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将軍府和祖父!
蓦地,他一陣低咳。
驚得一旁的春風臉色都變了,“公子,風大,您往邊上走走。站在假山邊上,就能少吹點風,要不然晚上又得難受了。”
“你也覺得,我快不行了是嗎?”葛思敏低低的開口。
春風慌忙跪地,“公子恕罪,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他望着惶恐的奴才,心裏卻是空蕩蕩的,“你去給我拿個披肩吧,我在這裏站一站就好。”
這……
春風有些猶豫,這裏沒什麽人。
“去吧!”葛思敏繼續道,“我在這裏等你。”
春風點點頭,“那您千萬别走開。”
聞言,葛思敏往假山邊上走了走,“這樣可以了吧!”
“是!”春風轉身就跑。
想着,速去速回。
不遠處,尤文霖舔了舔後槽牙,慢慢悠悠的朝着假山邊靠近。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落了單,還真是有趣得很。”尤文霖嘿嘿笑着,慢慢的捋起了袖子。
邊上的奴才免不得有些擔心,平素雖然也玩,但也不敢玩得太過火,畢竟誰都知道,這葛思敏是個病秧子,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将軍府那邊肯定不會罷休。
“公子?”親随金明低低的開口,“要不,算了吧?”
尤文霖輕呵,“上回那老匹夫找上門,害得祖父不得不打我一巴掌了事,這筆賬哪兒能這麽容易就算了?一個病秧子罷了,風一吹就掉進了荷池裏,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話是這麽說,可人家畢竟也是将軍府的獨苗啊!
不遠處,豆豆默默的拉開了彈弓,兀自扯了扯唇角:小樣,還收拾不了你?
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