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燕绾這般模樣，惠娘忽然覺得難受，有點喘不上氣來。
心裏藏着太多的秘密，以至于惠娘有口難言，如果現在說清楚，那麽小公主以後的日子，都隻能在痛苦中度過。
那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小公主啊，她怎麽忍心呢？
可若是不說，背負着血海深仇，背負着國破家亡，還跟自己的仇人相親相愛，讓惠娘覺得很是刺眼。
“姑奶奶，你怎麽了？”豆豆低聲問。
因着此前流淚的緣故，這會豆豆的臉上滿是髒兮兮的痕迹，仰頭看向惠娘的時候，眼睛裏充滿了擔慮之色。
他一聲“姑奶奶”，稚嫩的奶音，将惠娘的心緒徹底拉了回來。
算了，爲了孩子。
死去的活不過來，活着的還得繼續生活，若是将一切戳破，小公主和小公子的将來，都隻會陷在水深火熱裏。
“姑奶奶是覺得高興。”惠娘蹲下來，輕輕摸着豆豆的小臉，眼眶止不住發紅，“還好，小公子沒事，小姐也沒事，大家都還好好的。”
豆豆點點頭，握住惠娘的手，在她臉上啄了一口，“有姑奶奶在，什麽都會好起來的，現在就等着爹爹出來了。”
一聽到“爹爹”這兩個字，惠娘的嗓子眼裏如同堵了一團棉花，咽不下吐不出。
好半晌，惠娘才低聲問，“小公子是真的認下了攝政王？”
“嗯！”豆豆點頭，“拉鈎了，自然是要做到的，豆豆是個守承諾的好孩子。”
惠娘有些急了，“這事可不能開玩笑，他後院的那個壞孩子，你忘了？若是認了他爲父親，那孩子可就成了你兄弟，如此……你也願意？”
“姑奶奶這話錯了。”豆豆搖頭，“那不是豆豆的兄弟，就算認了爹爹，也隻是唯一的爹爹，可沒說認了兄弟。”
惠娘：“……”
“壞孩子就是壞孩子，豆豆才不會喜歡他，也不認他當兄弟，他差點害死豆豆和娘親，豆豆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豆豆搖頭，“不要他。”
惠娘垂頭輕歎。
算了。
聽得豆豆是真心要認薄言歸爲父親，燕绾隻是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沒有吭聲，其後重新盯着山洞内，一動不動。
“夫人放心，主上定然會平安回來。”枝月低聲寬慰，“内裏的情況很是複雜，有些事情必須得主上親自處理。”
燕绾問，“會有危險嗎？”
“如果對方有什麽……”枝月垂眸，“一旦造成山洞坍塌，整個地下城都會被掩埋，但如果運氣好的話，應該不至于。”
燕绾：“？？”
若是坍塌，還不危險？
“是誰？”燕绾問。
枝月搖頭，“不知。”
“實話？”
“實話。”
既如此，燕绾便也不再多問。
不管是不是實話，枝月都這麽說了，便是真假都不會再多說，王府裏的規矩，燕绾還是知道一些的。
内裏，還是沒動靜。
“這條路……”燕绾狐疑。
枝月忙道，“奴婢是跟着您一起進去的，這條路可不是奴婢發現的，是暗衛指引所緻，一路上的障礙也是暗衛所清理，跟奴婢沒關系。”
“不過！”看出燕绾似乎神情一怔，枝月又趕緊補充一句，“主上受傷是真的，那一掌的确是鬼面人所爲，主上重新回去，也跟他有點關系。”
至于這鬼面人跑了沒有，那就是另話。
“鬼面人。”燕绾目色幽沉，“會是誰呢？”
枝月搖頭，“不知。”
“說不定，還是我們認識的。”惠娘的心裏倒是有個可猜測之人，“畢竟，這麽窮追不舍的，真是不常見。”
燕绾陡然明白，惠娘的意思所指。
但沒有真憑實據，也不好多說什麽。
裏面，還是沒動靜。
豆豆和小魚在邊上陪着小娘，燕绾則坐在石頭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裏面，生怕錯過任何的動靜。
枝月瞧了瞧惠娘，緩步行至僻靜處。
“有話要說？”惠娘問。
枝月轉身看她，“你爲何要這麽做？”
“我隻效忠于她，這解釋夠清楚嗎？”惠娘問。
枝月想了想，點點頭。
“我不管你們對攝政王，如何敬重如何效忠，對我來說，小姐和小公子就是一切，比我的命還重要。”惠娘直言不諱，“誰若是敢傷他們，我必定以命相博。”
枝月偏頭看她，滿臉的不解，“你似乎對主上有所敵意。”
之前，不還行刺來着？
“敵意不敵意的，看他如何對我家小姐。”惠娘這話模棱兩可，“如果他敢負了小姐，敢傷小公子，那便是我的敵人，但如果他傾盡一切保護他們，我這點敵意又算得了什麽？”
枝月還未來得及再問，惠娘已經轉身離開。
見狀，枝月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要夫人和小公子平安，其他的……她也可以不計較。
“爹爹！”豆豆忽然驚喜的大喊。
燕绾旋即站起身來，“豆豆？”
“窩與小娘都聞到味了。”豆豆撇撇嘴。
他可沒有胡說！
果然，内裏逐漸傳來了腳步聲，伴随着細碎的石子滑落碰撞的聲響。
燕绾目不轉睛的望着山洞内，一動不動的。
一道黑影，逐漸從黑暗中走來，漸漸的輪廓清晰，直到微弱的光亮落在他身上，讓黑影徹底變成了清晰模樣。
燕绾心裏的巨石，終于徹底落地，她站在那裏，不自覺的揚起了唇角。
“爹爹！”豆豆撒丫子小跑，奔向薄言歸。
燕绾邁開了步子，又停了下來，終是站在了原地等着，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愉悅與放松。
薄言歸捂着胸口，亦步亦趨的往外走，目不轉睛的朝着她走來，迎上她炙熱的目光。
腿上一緊，豆豆已經沖上來，快速抱住了他，小家夥仰着頭，紅着眼，“你終于出來了，豆豆和娘親，都等了你好久好久，娘親都快哭了呢！”
燕绾：“……”
她哪有？！
薄言歸彎腰将豆豆抱起，面色蒼白的走到燕绾面前，“真的嗎？”
“沒有。”燕绾抿唇，“臭小子胡言亂語，你也信？”
他抱着孩子，很是難得的揚唇笑着，眉眼間蓄着尋常不可見的溫柔缱绻，“我信。”
燕绾一愣，登時紅了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