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師爺将所有人所稱述之事,一一記錄下來,與知府之前查察的情況相較核實,倒也對得上,隻是有一點,似乎頗爲奇怪。
“哭聲?”豆豆摸着下巴,轉頭瞧着雲來,“小哥哥可還記得,在街上的時候,窩也聽到了哭聲?”
雲來先是一愣,俄而點點頭,“面人攤。”
“對。”豆豆點頭。
洛西南瞧着他,小小年紀卻眉頭深鎖,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倒是愈發的讨人歡喜了。
這孩子,與當初他所見的攝政王府小公子,着實是不一樣的。
那位叫薄真的小公子,嚣張跋扈,堪稱京城一霸,既然驕縱自私,又蠻橫不講理,讓人瞧着便心生厭惡。
這便是爲什麽,一開始的時候,洛西南有些排斥攝政王府的緣故。
“聲音是從馬車裏傳出來的。”豆豆眨着眼睛,很是肯定的回答。
這跟瘦高個說的很相似,“我當時也差點被馬車撞到。”
“馬車?”知府猶豫了一下,轉頭望着身邊的捕頭王,“本府記得,咱們當時也查到了車轍痕?對不對?”
捕頭王連連點頭,“對!但是京城内馬車何其多,單憑兩條車轍痕,确實很難判斷,究竟是哪一輛馬車所留下。”
這是大實話。
“有哭聲,說明孩子被帶走的時候,是清醒的。”洛西南解釋。
豆豆眨着眼睛,“那豈非……”
“豈非什麽?”知府忙讨好的賠笑。
豆豆扣着蔥白的小手指,“親眼看到自己的爹娘……遭難?”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誰也沒想到這個問題。
洛西南愣了愣,一時間還真是有些不敢置信,這孩子生性敏感,想來幼時吃過不少苦頭,隻是有個問題,既爲攝政王府的小公子,怎麽會吃苦頭呢?
除非,昔年變故,流落在外。
薄言歸冷情,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若是真的寵愛那位燕側妃,便絕對不會允許其他女人,亂了這府中的規矩。
且那枚白玉扳指……
京城外頭,三萬薄言歸的親軍,得此白玉扳指,便可随意調動!
薄言歸卻給了這麽一個孩子,可見對其器重與珍視,也難怪知府吓得弓背哈腰,跟着豆豆行走時,這腰杆就沒挺直過。
“那些弟弟妹妹,哥哥姐姐都會害怕吧?”豆豆低低的說。
雲來輕輕的抱起了豆豆,“公子别怕,奴才會時刻跟着您、保護您。”
“有小哥哥在,豆豆不怕。”豆豆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圈住了雲來的脖頸,“豆豆就是擔心,他們是不是還活着呢?”
這個問題,雲來回答不了。
“不管是不是活着,總要求個真相,哪怕是死了,也得找到屍體,給受害的百姓一個交代。”洛西南回答。
豆豆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不要因爲害怕真相,就閉上眼睛。聽到什麽流言蜚語,不要捂住耳朵,而是要撕爛他們的嘴,明白嗎?”洛西南摸摸他的小腦袋。
雲來忽然就明白了,主上爲何要讓他來教小公子。
那些迂腐的先生,學識再高,讀書再多,終究教不了公子自保之道,爲人處世。
這位洛先生,倒是不錯。
“嗯!”豆豆露出白白的牙,“先生放心,豆豆什麽都不怕!”
洛西南瞧着手上的這些記錄,“這些孩子,清一色都是小姑娘……”
“爲什麽是小姑娘呢?”豆豆不明白。
洛西南瞧着他,“這兩年災禍不斷,有人賣兒鬻女,是爲了活下去,但有人卻是爲了賺錢,逼良爲娼,或者賣給富庶人家作丫鬟,都是錢銀的來處。”
“可惡!”豆豆噘着嘴。
洛西南沖着知府躬身揖禮,“敢問大人,近來城中可有查察,有人賣女童?”
“不瞞諸位,本府雖然關了他們,卻也不是毫無作爲,一直在追查此事,孩童既然丢了,肯定是要找回來的。”知府忙道,“但是本府私底下派了不少人,便衣查察,都沒聽說城中誰家,近來有收來路不明的女童。”
洛西南沉眸,“那就是說,更難了?”
“城中無有,自然是在城外,可山高海闊的,這……這如何下手?”知府也爲難,他是父母官沒錯,可父母官不是神,沒辦法手眼通天。
洛西南抿唇,“但他們專門在城内挑人,這意味着什麽?”
“好看啊!”豆豆插了一嘴。
洛西南:“??”
知府:“……”
“就像豆豆這個面人。”他從随身小包裏,小心翼翼的取出面人,“隻有西街面人李那邊做的,才是最好看的,旁人做的,豆豆都不喜歡,因爲不好看。”
洛西南蹙眉,“挑好看的?”
“這倒是有可能。”知府忙道,“那幾個女童的畫像,已經交給畫師畫出來,着實很清秀,據家裏人說,膚色白皙,長相可人。”
豆豆眨着眼睛,“他們還會繼續找嗎?”
“說不好。”知府搖搖頭。
短短數日之内,發生多起女童失蹤之事,馬車和哭聲,似乎是唯一的線索。
“公子,眼下天色不早了,先回府吧?”雲來提醒,“讓知府大人先查查看,您若是再不回去,隻怕夫人要擔心了。”
知府瞧了瞧天色,“是啊,小公子先回去吧!萬一讓王爺擔心,那可怎麽得了?”
“好!”豆豆點點頭。
洛西南随豆豆一起出門,緩步走在長街上。
“先生不喜歡豆豆?”小家夥揚起頭看他。
洛西南問,“要聽實話,還是哄你的話?”
“豆豆不喜歡騙人。”豆豆搖頭,主動牽起他的手,“先生一定要說實話。”
洛西南徐徐蹲下來,“一開始聽說,是攝政王府的小公子,我是滿心的不情願。那位薄小公子,行爲乖張,處事狠戾,我是親眼見過的,所以……不喜歡。”
“先生不喜歡的,不隻是那個壞孩子,還有……他。”豆豆不想喊壞蛋爹爹。
洛西南被他逗笑了,“他?”
“嗯!”豆豆心虛的别開眼。
洛西南明白了,“父子吵架了?”
“沒有。”豆豆搖頭。
說沒有就沒有,不算吵架,隻是覺得……爲娘親而難過,暫時不想原諒壞蛋爹爹。
“你叫什麽,大名也是豆豆?”洛西南轉移話題。
豆豆輕咳一聲,仿着學堂裏那些孩子,對先生作的揖禮,畢恭畢敬的躬身,“回先生的話,窩叫燕其羽。”
“燕燕于飛,翙翙其羽。”洛西南笑了,“好名字!”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不姓薄,而是姓……燕!
又是一個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