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歸剛從霸州回來,裏裏外外忙得厲害,要不然枝蘭之事,他也不至于交給景山全權處置,兀自不現身。
後院要安生,前朝同樣得擔着。
身爲攝政王,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但凡手裏的權稍稍卸下半分,頭頂上橫着的刀子就會應聲落下,不但要他的命,也會要他身邊所有人的性命。
禦花園裏吓了一通,小皇帝當天夜裏就病了,這會還燒得迷迷糊糊的,太醫院的太醫,都在寝殿裏伺候着。
“攝政王放心,沒什麽大礙,就是受了點驚吓。”院首行禮,“下官會好好盯着皇上,絕對不會讓皇上有任何的閃失。”
薄言歸點了點頭,囑咐了望海兩句,便與院首緩步離開。
“攝政王還有什麽吩咐?”院首不解。
薄言歸頓住腳步,擡眸瞧着巍峨的宮牆,風從牆頭卷過,掀落殘剩的枯葉翻飛,分明已經天氣漸暖,心裏卻依舊涼薄。
“大長公主那邊……”薄言歸頓了頓,“得空去看看。”
院首先是一愣,俄而若有所思的望着薄言歸,仿佛是在琢磨着他的深意。
“心思不純,總歸要喝點靜心的藥。”薄言歸意味深長的睨着他,“懂?”
院首心下一頓,當即躬身行禮,“下官遵命。”
多半是因爲齊王的事情,此事非同小可,攝政王惱怒也是無可厚非之事,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偏生得齊王手握大權,稍有不慎,便是改朝換代,性命堪憂。
“有些人,太聒噪。”薄言歸幽幽的開口,“得學會閉嘴。”
院首不敢擡頭,心裏已然清楚薄言歸的意思,“是!”
閉嘴這兩個字,也是頗有些問,不是說閉上就閉上,畢竟裏裏外外這麽多雙眼睛看着,總歸要做點什麽才行。
“主上!”底下人快速上前行禮。
見狀,院首悄摸着松了口氣,趕緊行禮退下。
“說!”薄言歸負手冷立。
左右無人,底下人快速上前,“府中有恙,老夫人要見您!”
“碧荷園出事了?”薄言歸問。
底下人連連點頭,“是!”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亂子,從昨夜燕绾提着刀來書房,他便知道碧荷園得鬧一場,但當時宮裏來消息,說是皇帝昏迷不醒,他隻能連夜入宮。
瞧了瞧今兒的天色,薄言歸目色沉沉的往回走。
出了宮,回了攝政王府。
景山在門口候着,“主上?”
“那邊如何?”薄言歸邊走邊問。
景山如實回答,“枝蘭傷重,昏迷不醒,您還是先别過去了,绾夫人心情不好,若不是放不下枝蘭的傷,定是要二拆碧荷園。”
聞言,薄言歸頓住腳步。
“昨夜沒出氣?”薄言歸想着,這也不對,燕绾的性子是有仇當場報了,哪兒能真的憋着忍着,所以這問題,問得有些多餘。
景山搖頭,“出了,惠娘拿着竹條,狠狠的抽了燕側妃一頓。雖然沒動小公子,但小公子吓得不輕,這會守在燕側妃的房間裏,不肯出門半步。”
“罷了,先去佛堂。”薄言歸擡步就走。
佛堂。
林嬷嬷行了禮,畢恭畢敬的退出了殿門,旋即驅散了外頭的人,免得有人打擾。
見狀,景山也跟着退到院門外。
“祖母。”薄言歸行禮。
薄老夫人的臉色不太好,手中輕撚着佛串子,“有些事,我原是不想多說,到了這般年歲,說什麽都會被人嫌啰嗦。”
“碧荷園的事情,是我默許的。”薄言歸知道她想說什麽,但他不後悔,“祖母無需多言。”
薄老夫人急了,“你當知曉,當初爲何留下燕蓮兒。燕國已亡,禍患猶存,特别是趙氏父子,至今下落不明。既是餌,就該有作餌的待遇!”
“我知道。”薄言歸輕描淡寫。
薄老夫人定定的看着他,“行野,你心事重,有些事的确不是我這老婆子該插手的,可、可你這樣驕縱着燕绾母子,勢必會讓他們成爲你的軟肋,一旦有人動了歪心思,拿他們來挾制你……”
有些事,不敢想。
“這與當年,你在燕國爲質子,又有什麽區别?”薄老夫人不忍揭他傷疤,可話到了這兒,不得不說。
薄言歸的眉心蹙了一下,“祖母隻覺得,我若驕縱,他們必定危險,那祖母有沒有想過,即便不縱着,該不放過的還是不會放過?”
薄老夫人一怔,答不上來。
“绾绾爲何會被人帶去霸州,豆豆爲什麽在甘平縣遇襲?”薄言歸負手而立,眉眼森冷,“不管有沒有攝政王府爲依靠,他們都會遭人迫害。既是如此,爲何還要收斂鋒芒,藏着掖着呢?”
薄老夫人驟生涼薄,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心直竄腦門,那種遍體生寒的感覺,真是難受極了!
一時間,祖孫二人相顧無言。
牆根底下,豆豆貓着腰,壓着腳步聲,偷偷朝着佛殿走去。
“公子?”雲來心驚肉跳的跟在後面。
豆豆“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吭聲。
聽聞爹爹回來了,他定是要來告狀的,關于枝蘭姑姑被壞孩子打成重傷,昏迷不醒之事。
哼,他不止要找爹爹,還要找奶奶……
蹲在後窗位置,豆豆默默的捂住了口鼻,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響,安靜得像極了胖嘟嘟的小貓兒。
雲來不敢靠近,畢竟主上和老夫人在佛殿裏待着,若是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隻怕是性命不保,所以保持距離爲好。
公子,到底是不同的。
“行野!”薄老夫人歎口氣,“你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明目張膽的護着他們,那是不是直接挑明了呢?豆豆始終是我薄家的血脈,雖然稱你爲爹,卻隻是當你好心,并非真心實意的認你爲父。”
薄言歸行禮,“祖母,現在還不是時候。”
“外頭都知道,你帶了一個女人和孩子入府,幹脆對外宣稱爲外室,豆豆不就名正言順的,可以認祖歸宗了嗎?”薄老夫人是真的想留着豆豆在身邊。
以,親曾祖母的身份。
“她是我的妻,是名正言順的薄夫人,我是絕對不會讓她與豆豆,背上外室之名。”薄言歸沉着臉,一口回絕。
薄老夫人差點把佛串子砸他臉上,“你怎麽就如此死腦筋呢?正妻還是外室,不就是一個名嗎?豆豆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忍心看着兒子在眼前,卻不能相認嗎?”
外頭,豆豆駭然瞪大眼睛。
他們……在說什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