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意外,就是意料之外。”胡君德輕咳了一聲,算是給了個解釋。
薄言歸冷眼睨他,嗓子裏發出一聲輕呵。
“我也沒想到,你們居然會在霸州遇着。”胡君德湊近了他,忽然間帶了幾分好奇,“這甘平縣的事情傳回朝廷,滿朝文武都震驚于此,據說是出了個女菩薩……”
說到這“女菩薩”三個字時,胡君德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意味深長的表情,讓薄言歸的眉頭微微擰起。
“丞相大人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好奇?”薄言歸偏頭看他。
笑得這麽耐人尋味,讓人心裏很不痛快……
“呵,沒什麽,就是覺得好奇而已。”胡君德笑笑,不說便不說吧,有些東西想藏也是藏不住的,畢竟是費了這麽多的心思。
薄言歸輕呵,“好奇?”
“畢竟,能讓一個涼薄之人生出這般呵護之心,非一朝一夕之功。”胡君德幽然歎口氣,“行野,你什麽脾氣,爲師還是清楚的。”
薄言歸緘默不語。
“女菩薩這三個字,朝臣聽着是笑話,百姓卻是奉爲天人,那是什麽?是民心所向,是天命所歸。”胡君德扶着桌案站起身來,“自古以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當年的燕國之所以亡國,何嘗不是民心盡失的緣故?”
薄言歸睨着案頭的折子,仍是沉默着。
“我不知道你存的什麽心思,要讓一個女子擔起這樣的美名,但我知道,你不會做無用功之事,凡事必有緣由。”胡君德自嘲般笑了笑,“打小便是這樣,什麽心思都藏在肚子裏,問也不說。”
薄言歸起身,“什麽都猜到了,還需要多說嗎?”
“是不需要多說了,你的态度表明了一切。”胡君德也不再多說,這小子是攝政王,可不是三歲的孩子,做什麽事都該心裏有數。
唯有一樣,最讓他不放心……
“你有你的主意,我不想幹涉,但我受你父臨終所托,務必要看好你,有些話免得唠叨幾句。你終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手裏有多大的權力,背後就有多少冷箭對着你。”胡君德是真的擔心他。
當年發生的事情,曆曆在目,若是再來一回,他這老骨頭到了地底下,沒臉跟兄弟交代……
“情這一字,最是觸碰不得。你若有軟肋,必定難逃一劫。”胡君德繼續道,“行野,攝政王是不該有感情羁絆的,多少雙眼睛都盯着你,多少人巴不得你死。你若是有事,你所在意的人也會跟着陪葬!”
薄言歸擡眸看他,掩在袖中的手蜷握成拳,指關節泛着瘆人的青白。
“言盡于此,你終究不是三歲的孩子,想來有自己的打算。”胡君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你可不要讓我失望,讓你爹失望啊!要不然,那些年的苦就白受了!”
薄言歸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
“唉!”胡君德一聲歎,緩步走出書房,“既然他們動起來了,該收拾的就好好收拾吧,宜早不宜遲,當快刀斬亂麻!”
眼見着胡君德走到了門口,薄言歸終是開了口,“老師?”
胡君德回頭看他。
“多謝!”
兩個字,是他能表達的,最真摯的情誼。
待胡君德離開,景山快速進來,“主上?”
“公主府有什麽動靜?”薄言歸斂了神色,目色沉冷的回到案前,拿起了那份折子。
景山忙道,“回主上的話,宮裏剛來的消息,公主入宮了。”
照着景山看來,咱們這位公主,不是進宮等主上,就該是進宮避難。
“進宮!”薄言歸擡步就走。
景山颔首,“是!”
收拾一番,入宮。
得知薄言歸進宮,小皇帝顯得很高興。
隻是他身邊的這位,好像不太高興,面色有些慌張,坐在那裏局促的絞着帕子,一言不發的模樣,與此前判若兩人。
“姑姑這是怎麽了?”李錫不解。
李如璧面色微白,“沒、沒什麽,就是聽說七哥回來了,這心裏有點高興。我與皇上是親姑侄,不管發生什麽事,您都會站在我這邊的對吧?”
“那是自然,姑姑是朕的親姑姑,朕自然是要站在您這邊的。”李錫眉心微蹙,“姑姑,發生了什麽事?”
李如璧笑得有些酸澀,“沒有,沒有!”
“皇上,攝政王來了!”
望海一提醒,李錫便站了起來,當即笑着走出了亭子。
“七叔。”李錫笑盈盈的沖到薄言歸跟前。
薄言歸畢恭畢敬的行禮,“臣叩請聖安,吾皇萬歲!”
“七叔這麽久沒見着進宮,可把朕憋壞了,這些日子,外頭那些老臣追着朕批折子,朕的腦袋都快裂開了。”小皇帝畢竟隻有九歲,滿腦子都是玩樂,哪兒有心思去批折子。
薄言歸負手而立,“皇上雖然年歲小,但也該學着理政。”
“七叔?”李錫一腳踢開邊上的小石子,噘着嘴表示極度的不服。
薄言歸也不吱聲,目光涼飕飕的落在了李如璧身上。
隻這一眼,就足以讓李如璧心驚膽戰。
下一刻,薄言歸不緊不慢的上前,一步一頓的走向李如璧。
“七、七哥?”李如璧戰戰兢兢的開口。
薄言歸神情寡冷,居高臨下的睨着行禮的李如璧,“大長公主這禮,本王怕是受不起!”
“七哥這話是從何說起?”李如璧起身,下意識的想靠近李錫。
奈何,薄言歸站着一動不動,愣是讓李如璧沒敢動彈,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從何說起?”薄言歸伸手。
景山畢恭畢敬的将折子遞上,快速退至一旁。
“這個……出自大長公主的手筆吧?”音落瞬間,薄言歸手裏的折子,已經丢在了李如璧的腳下,“當然,這隻是其中一道,還有不少折子壓在本王的案頭,得空的時候,本王會讓人一并送到公主府!”
李如璧面色一緊,趕緊撿起了地上的折子。
“齊王的事情,你也敢參與?”薄言歸目色如刃,周身冷戾,瘆人的威壓攝得李家姑侄,大氣不敢出,“大長公主好大的膽子!”
李如璧腳下一軟,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七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