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暖！”
她聽見了兩人混在一起歇斯底裏的驚恐尖叫，看見翟霖撲出半身，灰眸目眦欲裂。
他的手臂撐在崖邊，雙膝跪在地上，眼睜睜望着那抹殘破的身軀落入海中，水花四濺。
翟霖喉間蓦然湧上一股腥甜，視線發黑，跌跌撞撞的起身，雙腿就像與上半身割裂，身形搖晃的爬上那輛李助開來的吉普車，一個極限轉彎後，車子發動機轟響，猶如咆哮失去理智的公牛，急速往懸崖下沖去。
顧廷宴的渾身血液都被凍住，眼看海水正在吞噬姜暖暖脆弱的身軀，他的眼神是那樣驚慌失措，胸腔翻滾着強烈的痛苦快要擊碎他的神經，僅存的一絲理智讓他顫着手撥通了下面早已準備的海上救援。
李助也沒想到明明得救的女孩，會在下一秒因爲一把壞椅子失去平衡掉了海，他看向顧廷宴難受到煞白的面孔，立即說道：“我留在這照看傅小姐等救護車來，老闆你.”
他話說一半，顧廷宴手扶住車門，捂住胸口重重喘息了一聲。
明明身材如此健碩的一個人，萬分吃力的拉開車門，竭力隐忍着快要陷入絕望的情緒，痛苦讓他的嗓音變得支離破碎，“叫最好的醫療團隊在醫院準備。”
明明就差一點，就抓到她了。
就差一點。
早就預料過會有落海的可能性，救援隊爲打撈葉航的屍體出發，現在，他們又添了一個任務。
墜海的感覺非常不好，崖邊吹來的狂風都快将姜暖暖撕碎，砸入水中那一瞬間的疼痛，還沒來得及反饋到大腦，她就沒了意識，靈魂在第一時間被66剝離出身體，靜靜浮在旁邊。
系統66等了一會，看姜暖暖半點沒睜眼的反應，幻肢從她腦袋裏飛出來，用力往她手臂上抽了一下，“宿主，醒醒！”
一下沒反應，它又往她手上打了兩下。
見還是沒反應，66看着那張半透明的小臉，膽子也大了，幻肢往她臉上貼去。
眼看着又要抽下去了，沒反應的姜暖暖驟然睜眼，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它。
66幻肢僵在半空，随即心虛的改往她臉上輕輕摸了摸，“你醒啦。”
“你想打我？”
“不是，我是給你愛的抱抱。”
姜暖暖揚了下眉，沒準備真計較這個，但看着它的神色是壓不住的怪異，“你的本體是隻粉色章魚？”
還是從她那具殘破身體的腦袋裏直接鑽出來的，就像一顆漂亮的腦袋被紮成了粉色海膽。
畫面詭異的不行。
系統66收了幾條幻肢回去，盡量讓她的腦袋看起來隻像多了兩個粉色大辮子，“不是章魚，66就是66，你隻有靈魂體态下才能看見我，放心啦宿主，我們不演恐怖片。”
這倒不像恐怖片，就是看着獵奇。
姜暖暖擡起自己的雙手，在翻滾的海水裏還是半透明的，她又看着旁邊的身體，“不過你怎麽把我靈魂弄出來了？這樣不會出問題？”
系統66：“哦，你這具身體機能跳下來毀了大半，我要幫你修複，你得等待一段時間，與其讓你困在身體裏失去意識，我覺得放你出來看看男主們的近況，對你後面的發展更有利。”
姜暖暖摸了摸那觸感像果凍的幻肢，感歎，“你這智商還真是時好時壞啊。”
系統66輕哼，又忍不住享受起她的撫摸，“你就在這飄着等救援船來吧，這麽點時間不會泡壞的。”
“哦。”
姜暖暖還挺享受這種輕飄飄永遠踩不到實地的感覺，就是海面下一片幽暗，她有點恐懼症犯了，偏偏靈魂距離身體有一定距離限制，大概是某種制約，她沒法離開身體超過五米。
咆哮的吉普車一路沖進山腳沙地裏，輪胎碾過濕掉的白沙，陷入淺灘的海水中停下，翟霖迅速打開車門跳進海水裏，兇暴的嗓音叫住最後一艘即将從海邊出發去尋找的救援船。
“停下！”
海水打濕他的衣衫，不顧機械腿陷入水裏行走有多困難，他狼狽爬上船隻，搶走了掌舵者的身份。
救援艇就像離弦的箭竄了出去，随後趕來的顧廷宴另登上一艘岸邊停靠的小艇。
直升機在海面盤旋，給救援船标記了一處大概位置。
最早一波蹲守撈葉航的兩艘救援船距離最近，也是最先找到姜暖暖的。
她看着有潛水員下來将她撈到船艇裏，自己面頰勝雪，嘴唇毫無血色，脖頸處的傷口在經過浸泡後皮肉翻卷，配上血液浸染的衣服，标準屍體形象。
姜暖暖蹲在旁邊，看着他們一臉無奈又可惜的表情，自己也跟着歎了口氣。
确實挺慘。
有人跟翟霖的船揮手，“人找到了。”
兩船并靠，翟霖的視線越過船身，瞳孔猛然收縮，他跳到她所在的船上，身形随船一晃，被人扶了一把。
船上有救生人員正在對姜暖暖進行心髒複蘇，嬌弱的身軀渾身是水，隻有承受胸口按壓帶來的小幅度身體晃動。
姜暖暖完全失去了身體掌控權，是以也感覺不到疼痛，隻能蹲在旁邊像個旁觀者看着所有人爲她操心。
翟霖被褲腿貼身的兩條腿都彎曲跪了下來，他伸出手，指尖不受控的發抖，精緻的面龐滿是無助倉惶，像個丢失重要玩具的孩童，不知道該先撫摸她沒有聲息的面頰，還是痛惜她脖子上那可怖的傷口。
他最終選擇摸上她冰涼的臉，巨大的痛苦讓他身體躬了起來，泛紅的眼眶淚水凝聚，落在姜暖暖的臉上，啪嗒，随之滑落。
“不，不要這樣。”
他低聲哀求，捏着她的下颌張開她的唇瓣，俯身渡入氧氣。
“姜暖暖，求你了。”
“我求你。”
“别死。”
失控的翟霖展現了他極端脆弱的一面，他救下傅穎彌補了曾經的遺憾，徹底走出陰霾，現實又重重給了他一擊，将他再次抛入絕望。
處在靈魂狀态的姜暖暖就蹲在他旁邊，看他被自己欺負的如此可憐，忍不住伸手去抹他的眼淚。
很可惜她除了66，什麽也摸不到，透明的手指隻穿透他的身體，沒辦法給予一點安慰。
姜暖暖抿了下唇，收回手按住了胸口。
真奇怪。
明明沒心髒這種東西了，還是會感到愧疚，會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