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低着頭,将連帽衫的帽子戴到頭上,如同縮回殼裏的烏龜,避開所有人。
不論是傅穎的死亡還是校園生活,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的陰影,幾乎沒法去除。
姜暖暖給國民喂了雞塊,他玩着套餐裏的玩具小貓,在翟霖懷裏高興的說:“我都快忘記吃肯德基的味道啦,真好吃,媽媽也給爸爸喂一個吧,他一口都不吃。”
沾着番茄醬的雞米花蹭過翟霖的嘴唇,沾出了唇角,他霎時轉過頭,帽檐将金發壓的低低的,錯落着半蓋住一雙灰眸。
他往後仰了仰,“你幹什麽?”
“兒子叫你吃。”姜暖暖的手舉着半天,見他沒反應,平常的嗓音無端帶了絲撒嬌的意味,“吃啊,我手都舉酸了。”
翟霖還是張了嘴,一小塊雞米花就被指尖推進了嘴裏,淡粉色的指甲蹭過他的唇瓣,指腹抹掉了旁邊不小心蹭上去的番茄醬。
真乖。
姜暖暖滿意笑了。
路過的人看見這一幕也是暗自羨慕。
“這一家也太甜了吧,父母還互爲食。”
“這男人也好帥,救命!長相都可以出道了。”
翟霖懷裏的國民聽着與榮有焉,仰頭就大聲問道:“爸爸,媽媽喂的雞米花好吃嗎!”
他的身體這才像上了發條般,機械的開始動起來,拿起咖啡杯猛喝了一口,硬邦邦的回答,“不好吃。”
系統66:“支付寶到賬500萬,翟霖好感度11%。”
“不會啊,很好吃的。”國民小朋友又要姜暖暖喂了一個,吃的津津有味。
“快吃。”翟霖抓了把他的頭發,不敢去看旁邊人的眼神。
喂他吃東西這種事,很令人不自在,太親密了。
直到一家人吃飽離開肯德基,翟霖都未曾再注意到那些會令他感到憤怒和恐懼的注視。
知道今天要接待的是翟家少爺,醫院内約好的醫生早就等着了,給他們帶來的小孩做全方位檢查。
等待期間,翟霖在這所專門定做假肢的醫院,看見了各色各樣因爲疾病或車禍截肢的人,有複建室内痛的崩潰大哭的,也有沒錢定做假肢,希望醫生能省點材料哭求的。
在他的人生裏,截肢後的一切治療生活全是一對一,這讓他本就絕望的思維裏多了更多不健康的情緒,所有人當中隻有他是不一樣的,他們都會嘲諷他的殘肢,都會欺負他。
就像鼓起勇氣重返校園,保安帶着家裏人發現他的時候,他早已被尿液浸透了身體。
翟霖變得很沉默,姜暖暖将他的帽子拿了下來,手指順了兩把他亂掉的頭發,極爲平淡的說:“你跟他們和我其實沒有一點區别,肯德基裏的那些人羨慕我們是個幸福家庭,那些目光對我來說是善意的,在你的眼裏看到的可能不太一樣,而要克服這種障礙很困難,但不是不行。”
“我也和你一樣有要克服的困難,不過我們的難處不盡相同而已。”
“别把生病當成過不去的坎,你隻是生了一場可以被治愈的病,僅此而已。”
垂着眸的翟霖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姜暖暖也點到爲止,不再多說。
一直折騰到晚上9點,兩人才将孩子送到家門口,這家人一天也沒打來一個電話,農村小洋房天氣冷也早就熄燈睡覺了。
翟霖抱着睡着的小孩,姜暖暖推着輪椅敲開了門,兩人皆是一臉冰冷。
孩子爸爸在加班沒回來,母親在床上養胎,隻有睡眠不好的老人絮絮叨叨的給孫子接過來,滿臉的不耐煩。
很難想象如果遊戲城沒遇到這個孩子,沒有臨時決定給他一雙腿,他之後的人生到底要怎麽走。
姜暖暖将下次取假肢還有複建的時間寫在紙上,遞給老人,這才帶着翟霖回家。
把人送回翟家老宅,翟蘅一人就站在門廊上等着,颀長的身影頂着外頭的寒風而立。
看見監控系統裏出現的轎車,他就下樓出來了。
翟霖難得沉默乖巧,路過哥哥身邊,也隻點了下頭就上樓回房了。
姜暖暖走過去,看着他身上裹着毯子等在門口,詫異道:“這麽晚了還沒睡?”
“睡眠不太好,索性等等你們。”他将身上披着的小方毯拿下來,繞過她的肩膀披到她身上,“山裏冷,進屋休息吧。”
帶着他個人氣味的毯子裹在身上,和擁抱沒有區别。
姜暖暖搖搖頭,長久開車讓她精神都焉焉的,冷風一吹還腦袋疼,說話也就少了幾分情緒,“我今晚不住在這了,明天還有事要辦。”
“什麽事?我可以提早送你下山。”翟蘅快速接話,随之想到自己太急切了,想和她呆在一個屋檐下的心思會被察覺,他的語氣很快柔和下來,“晚上夜路不安全,你今天開長途很累了,我讓司機送你。”
姜暖暖看着那雙背着室内光的漆黑眸子,大抵是目光太直接,翟蘅微顫了下睫毛,垂了下去,“我去叫司機來開你的車,毯子也披着走吧。”
“我不是不喜歡在這呆着。”她這時開口道:“隻是我要買工作室的事已經耽擱很久了,我明天還得去到處看看,把事情盡早敲定下來,而且我不喜歡早起趕路,到市區也遠。”
翟蘅聽了她的解釋,怔了片刻,“這樣啊。”
他寬直的肩頭忽然放松下來,連帶着臉上的笑意都輕松了很多,“那你等等。”
他去找廚房拿了早就熬好的營養湯,裝在保溫罐裏,出來遞給她,“晚上回去吃了再睡。”
姜暖暖這回沒拒絕接了過來,“是什麽?”
“一點湯水而已。”
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她也放心了,臨走前又囑咐他:“你身體養好些啊,别這麽晚出來吹風,很冷的。”
翟蘅笑着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她根本不知道隻有她在,心髒才會多幾分活力,他才會覺得被病痛折磨的日子其實不難過,一切都很好。
司機開着姜暖暖的奧迪車将人送到碧水灣,他停好車就要走了。
“您怎麽回去?”
“小姐放心,我附近賓館睡一晚,明天打車回去就行。”
姜暖暖放心的點點頭,披着小方毯回家,等她洗漱完累的躺在床上不想動彈,才想起那個差點被她遺忘的保溫罐。
她拖着疲勞的身體過去打開,一陣香氣撲面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