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樂觀,醫生……”
“難道我們家老蘇已經轉移了?”
趙淑雲聽到醫生的話後,瞬間面色蒼白如紙,連帶着聲音都跟着顫抖了起來,甚至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
“你不要亂想,病人的癌細胞并沒有轉移。”
老婦人搖了搖頭,語氣肯定地說道。
“醫生,那您剛剛的意思是……”
趙淑雲聞言,稍稍緩了口氣,緊接着追問道。
“你是病人的妻子,對于病人的情況,你應該是最了解的。”老婦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滿臉嚴肅地說道:“病人應該有長期的飲酒史和吸煙史,生活習慣并不好,肝癌也是反複的肝炎和肝硬化所引起的,這樣的結果,導緻了他的肝髒質量異常差,在我們醫生的眼睛裏,他的肝已經快要接近極限肝了。”
“極限肝?”
趙淑雲看到醫生表情如此嚴肅,那顆心再次懸了起來。
“我想你們在來醫院前,就已經查過了肝癌的治療方法,就現有的醫療技術來看,對于癌細胞尚未轉移的癌症患者來說,如果想要防止進一步惡化,做惡性腫瘤切除手術應該是最好的治療方法,隻要将惡性腫瘤切除幹淨,術後做好康複治療,未來可能會複發的概率将會被降到最低。”
“正常成人,在沒有肝硬化的情況下,最大耐受肝切除量爲80%,有肝硬化的情況下,最大耐受肝切除量爲50%,而你丈夫這樣的極限肝,最大耐受肝切除量将會更低,如果超出這個最大耐受肝切除量,病人很可能會下不來手術台,就算下得了手術台,也可能出不了ICU。”
“可是惡性腫瘤切除手術,必須要把癌變組織和尚未癌變卻有可能增生癌細胞的組織全部切除掉,根據你父親的病情,如果想要将這些已經癌變和可能癌變的組織全部切除,大概率會超出這個最大耐受肝切除量。”
或許是看在母女兩人可憐的份兒上,亦或是看在蘇筱筱是中海交通大學學生的份兒上,老婦人就自己數十年來的經驗,将蘇景勝的病情毫無隐瞞地全部告訴給了趙淑雲和蘇筱筱。
“癌變組織和可能癌變組織是必須要切除幹淨的,否則這個手術做得就沒有意義了,肝癌的複發率本就是非常高的,如果切除不徹底,出現短期複發的情況,對于病人來說,那将是生不如死的體驗。”
“可是如果不做惡性腫瘤切除手術,采取保守治療,癌細胞轉移的概率将會非常大,在病人本就是極限肝的情況下,如果癌細胞再轉移到其他器官,屆時即便是華佗再世,恐怕也再難醫治了。”
老婦人說到最後,趙淑雲和蘇筱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雙雙淚流滿面了,經過醫生這番講解,她們知道蘇景勝此時此刻,已經半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選擇手術,風險極大,很可能下不來手術台,但有一線生機。
拒絕手術,保守治療,基本就是等死了,但最後還能有點時間實現下願望、陪陪家人。
怎麽選?
太難選了!
“醫生,如果選擇手術,成功率會有多大?”
趙淑雲不是什麽柔弱的女人,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盯盯地望着老婦人詢問道。
“嗯……”
“這個我沒有辦法回答你。”
老婦人沉吟了下,緩緩搖了搖頭:“這樣難度極高的手術,普通主治醫師連上手術台的資格都沒有,起碼得是副主任醫師往上,才有資格做這樣的手術,也可僅僅隻是有資格而已。”
“想要保證一定的成功率,即便是尋常的主任醫師都沒辦法保證,隻有國内頂級肝膽外科專家親自操刀,才能保證有較大的成功率。”
趙淑雲聞言,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追問道:“醫生,請問這樣的手術,您可以做嗎?”
“我?”老婦人搖了搖頭,歎聲道:“我今年都72歲了,我連手術刀都拿不穩了,還怎麽上手術台。”
趙淑雲愣了下,剛剛亮起的眼睛,再次急速黯淡了下去。
“老師,請問瑞金醫院除了您以外,還有頂級肝膽外科專家嗎?無論多少錢,我們家砸鍋賣鐵都認!”
蘇筱筱眼神裏閃過一抹堅定,她向着老婦人詢問道。
“我們瑞金醫院肝膽外科的主任醫師趙明武先生,就是國内頂級肝膽外科專家,即便在國際上都小有名氣,不過我們趙主任的惡性腫瘤切除手術,都已經排到一個月後了,而病人的病情是否能拖到那麽久,在這期間癌細胞會不會轉移、會不會擴大,這誰都不清楚。”
“總而言之,越早手術越好。”
說到最後,老婦人給出了她的專業建議。
“老師,我父親的病情已經不能再拖了,您看能不能找趙主任通融通融,将我父親的手術提前做了呢?”
蘇筱筱神色有些焦急,盡管她知道這是插隊的行爲,但事關她的至親,此刻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她才20歲,不想這麽早就沒了父親。
面對蘇筱筱的詢問,老婦人沉默以對,既沒說能,也沒說不能。
蘇筱筱不是傻子,她能考上中海交通大學說明她的智商足夠,她能長袖善舞、讓無數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說明她的情商足夠,所以她很快就領會到老婦人的意思了。
将手術提前,肯定是可以的,但前提要看你能不能有這個面子,能讓對方爲了通融。
以對方的身份,等閑的金錢肯定是很難讓對方通融破例的。
當然……
若是動辄數百萬乃至上千萬的好處,對方肯定會通融破例的,畢竟财帛動人心,沒有誰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可蘇筱筱就是普通家庭,根本開不出足以讓對方難以拒絕的價碼。
既沒有錢,又沒有足夠硬的關系,想要對方通融破例,那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說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可這就是現實,如果破例變成了常态化,那将再無秩序可言,所以爲了維護正常的就醫秩序,這件事就注定不會太容易。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見慣了生離死别的老婦人,輕輕歎了口氣:“你們現在當務之急,先給病人辦理住院吧,我們肝膽外科的床位就剩沒幾個了,你們要是再拖一會兒,可能連床位都沒有了。”
“好的。”
蘇筱筱喃喃應了聲,說完以後,對着老婦人深深鞠了一躬。
面對蘇筱筱的鞠躬,老婦人坦然受之,随即揮了揮手,示意兩人可以出去了。
随後,蘇筱筱攙扶着趙淑雲走出了2号診室,望着診室外面熙熙攘攘的過往人群,她突然有些迷茫了起來。
難道……
真就沒有辦法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