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幔落下,溫容小心躺在了烈九卿身邊。
他的長發和她的纏繞在一起,一切都變得好生溫柔。
溫容不敢碰烈九卿,怕碰到她身上沒愈合的傷,可好想和她再親近一些,哪怕一點點。
聞着她身上夾雜血性的藥香味,溫容喉嚨滾動,指尖小心拽住了她的衣裳,臉輕輕靠在她肩頭。
她隻要沒看見他的留戀,他就不算貪心。
這十多年裏,溫容早就習慣了爲自己找理由。
“卿卿,快點好起來……”
他撐起上半身,指尖挑開她身上的裏衣,看見她靠近心口的箭傷,他喉嚨一陣陣翻騰。
“真狠……”
溫容苦笑,手指徐徐往下,放在她的小腹上,“也是,你都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又怎麽會對自己心軟。”
他掌心冰冷,放在烈九卿的小腹上很久,他眼眶發紅,瞳孔裏是一圈圈蕩開的情愫。
他低頭,輕咬她的下巴,一點點往上,再往上。
“卿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麽的多麽的……”
溫容低聲低喃着,聲音越來越小。
他割破手掌,以血換血。
烈九卿的臉色很快好起來,溫容精緻的臉龐卻越來越白……
“痛……”
烈九卿低喃着翻了個身,艱難的睜開了眼,模糊的視線裏,她看見窗戶撒進來的晨光。
門開,侍女匆匆進來。
“七小姐,您終于醒了!”
侍女一見烈九卿趴在床邊,她連忙小跑了過來,擔心的扶住了她,讓她躺好。
“您先休息休息,奴婢去喊大少爺。”
烈九卿捂住心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侍女一走,她解開裏衣看向自己的傷口。
傷口愈合了……
她明明吃了讓傷勢惡化的藥,怎麽會愈合了?
烈九卿遲鈍了下,低笑出了聲,“溫容……”
在烈靳霆的地盤來去自如的,整個都城恐怕也隻有溫容了。
她還沒見到雲帝,沒換了好處,傷怎麽能好呢……
烈九卿面色冰冷,從墨镯裏取出幾片藥草吃了下去。
這幾片藥草對身子有好處,不過會緩解傷口的愈合。
烈九卿半靠在床頭,把玩着左手上的墨镯,唇角淡淡的弧度越發危險。
“千歲爺啊千歲爺,忍不住就不要忍了,省的我用強的,傷了你就不好了……”
溫容這心思要是真能藏住,他也不會被她拿捏了。
烈九卿身上好痛,心上卻好受了很多。
她指尖摩挲着唇,有些懷念親他的滋味。
怪不得這天下人都想得到他,得不到的會騷動,得到的會上瘾。
“在想什麽?”
聽見烈靳霆的聲音,烈九卿舔了下唇角,懶洋洋的擡眼。
她虛弱的笑道:“突然想吃禦膳房做的桂花糕,有些饞嘴。”
她隐約記得,吃了桂花糕的溫容,親起來都是甜絲絲的。
烈九卿臉上的笑格外媚人,烈靳霆目光閃爍了下,下意識看向她的唇,“中午爲兄差人給你送來,不過你不能多吃。”
他從下人手裏接過藥,坐在了她床邊,主動喂她,“喝藥吧。”
烈九卿勾唇,“哥哥長這麽大,怕是頭一遭伺候人吧?”
“伺候你,爲兄樂意。”
烈靳霆面色無常的掃了眼她的唇,用極淡的聲音說:“張嘴。”
“哥哥,你說話一點都不溫柔,我可是個病人,你當我是你的兵嗎?”
烈九卿生病了,說話有氣無力,和以前冰冷的聲音完全不同,嬌嬌軟軟,像個依賴人的小姑娘,讓烈靳霆的心都跟着軟下來。
他沉默了片刻,放低了聲音,像是哄小孩一樣,“啊~”
烈九卿一愣,噗嗤一笑,“哥哥,我可不是小孩子。”
“……”
烈靳霆很少看烈九卿笑,突然看見,不禁多看了幾眼。
他上下打量她兩眼,目光收回,吹了吹手裏的藥。
“你自然不是小孩子了,再過一個月,你就十九歲了。”
“原來哥哥記得我的生辰……”
烈靳霆半空中的手一頓,烈九卿伸頭,就着勺子喝藥,慢慢擡眼,仿佛委屈一樣的失落道:“哥哥記得,妹妹也是開心的。畢竟哥哥從前隻陪着二姐姐過生辰,我們這些妹妹你都不在乎的。”
“……”
烈靳霆一時啞然,他似乎真的沒有陪她過過生辰。
烈九卿喝了藥,艱難的躺下,“哥哥,我累了,要睡一會兒……”
“你睡吧,等你睡了,哥哥再走。”
烈九卿翻身,留給烈靳霆一個過分單薄的背影。
出去這一個多月,烈九卿瘦了很多,人也虛弱了很多,好像招搖過市的牡丹花變成了一碰就碎的霜雪。
烈靳霆心有憐惜,揉了揉她的長發,“以後,哥哥會對你好的。”
烈九卿藏在暗光裏的眼冷冰冰的,“哥哥隻要不藏着二姐姐害我就行了。”
烈靳霆手一僵,緩緩收了回來,“以後,她不會再傷害你了。”
這種話,烈九卿不會放在心上。
她閉上眼,不再機會烈靳霆,緩緩調動了纏心決。
纏心決會一直淬煉她的筋骨。
她也發現,她的身體每一次重創都會帶來改變。
溫容,這一切,是不是也是你算好的?
以驅趕的名義,換她新生。
烈九卿猛的睜開了眼。
她苦笑,隻是想到溫容,她剛才就差一點就要走火入魔了。
“七小姐,您醒了嗎?到時辰了,您該喝藥了。”
烈九卿啞聲道:“醒了。”
侍女恭敬的進來,将藥端給她,“七小姐,大少爺說,等您醒了,讓奴婢告訴您,他今天公務繁忙,夜裏才能回來。”
等烈九卿喝了藥,侍女将幾個點心盤放在了她一側的桌子上。
“大少爺說,宮裏頭今日沒有桂花糕,便給您帶了幾種其他口味的糕點。”
烈九卿掃了眼,低聲說:“我隻想吃桂花糕,你去城裏的天上閣買一些吧,那裏應該有。”
天上閣,溫容的産業。
“這……”
侍女是烈靳霆專門派來監視烈九卿的,她不敢離開。
況且這天上閣的東西也不是想買就能買來的,全憑運氣,萬一買不回來怎麽辦?
烈九卿目光一寒,“怎麽?本小姐想吃個點心都不行?”
侍女一哆嗦,連忙跪下,“七小姐息怒,奴婢這就去買!”
等侍女一離開,烈九卿慢騰騰的坐了起來。
她試探性的站起來,還沒站穩就摔了回來。
她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胸口内一陣氣血翻騰,嘴裏立刻就冒出了血腥味。
她舔了舔唇角,漫不經心的擡手擦掉流出來的血迹。
“啊……真是的,讓我受了這麽多罪……”
烈九卿喝着泉水,低聲低喃,“真想讓你在泉水裏泡個三天三夜……”
她虛弱的躺下,翻了個身,“不,三天三夜好像不夠……”
她聲音漸漸沙啞,咬着指背,目光朦胧,“永遠才行……”
烈九卿癡癡的笑,“千歲爺啊千歲爺,我要讓你天天求我……要你……”
想着想着,烈九卿把被子拉住,擋住了自己發紅的臉。
她從前可不是滿腦子這檔子事……
侍女來回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手裏是天上閣今日最後一份桂花糕,她去買時,剛做出來,定然好吃。
烈九卿捏起一塊,吃了些,眼睛微微亮,唇角的笑似有似無的,美的過分。
這是千歲府桂花糕的味道,不過是幾年後的……
當初被囚禁的時候,她吃的很少,除了被逼和他吃飯外,會吃上幾口點心。
溫容啊溫容,爲了她這一口點心,他怕也沒少費心呢。
如今,同樣是費心了,費心怎麽藏着掖着爲她。
“呵……”
侍女沒忍住多看了兩眼,烈九卿一笑,她惶恐的跪下道:“奴婢無意冒犯,您息怒!”
烈九卿心情好,撐住了她的手臂,“我這不喜歡别人跪來跪去的,你不想惹我生氣就少跪點。”
“是……”
烈九卿心情好,吃了好幾塊後,突然說:“煩勞你再去一趟城中給我買些瓜子吧。”
“七小姐,您、您不能吃這些。”
烈九卿笑的眼睛彎彎,“誰說我吃了?”
侍女錯愕,烈九卿心情好像好的過分,漂亮的桃花眼和妖精一樣,看的她心怦怦跳。
“那……那奴婢這就去買。”
烈九卿點點頭,“順便去胭脂鋪買些花粉來,要桃花的。”
這……
侍女有些猶豫,冬日買花粉已經夠難了,這桃花花粉更難了。
她見烈九卿開心,倒是沒直接說,打算先試着買一買。
這邊,侍女剛剛離開,暗衛消息已經送到了春雪殿中。
“千歲爺,小姐想要瓜子和桃花花粉。”
“……”
溫容睫毛一顫,“都給她。”
侍女很快買回來,烈九卿病弱,眼裏卻光彩迷人。
“溫容,壞家夥,看我怎麽收、拾、你……”
她勾唇,壞笑道:“你、這、次、完、蛋、了!”
入夜,天上挂着一輪圓月,飄着幾朵雪花。
輕輕冷冷的。
春雪殿的門被推開。
溫容看見來人,瞳孔微縮,立刻将書桌上的畫藏起來,站起來,恭敬道:“老師,您怎麽突然來了?”
顧謙甩了甩腦袋上的雪,将披風扔給琴意,快步走過去,冷聲質問道:“小容,是你答應老夫,北上之行一定會讓她對你死心,但你可沒說差點弄死她!”
溫容喉嚨發緊,苦澀道:“卿卿她倔強,我用了很多辦法,她都堅持,我隻能這樣做了……”
“啪!”
顧謙用力拍了拍桌子,“你别找理由,我就問你,她是不是因爲你受傷的?”
溫容渾身僵硬,“是……”
“是就行。”
顧謙冷喝,“我不管你怎麽做,總之,你要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讓她死心!”
溫容指尖顫抖,艱難道:“老師,您不要再爲難我了。”
他不能再見烈九卿了,他撐不住想念的。
顧謙目光冷下來,“早知道小時候就讓她離你遠點,小時候纏着你就罷了,長大了還離不開你,這以後成親了怎麽辦?”
他轉身,覺得自己口氣重了,無奈的歎了口氣。
“小容,别怪老師狠心,畢竟她也是我們顧家的寶貝,我也希望是你護着她,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