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卻不是咱們煜公子的對手。面對挑釁,煜公子微微一笑,伸出手說了句——‘劍來’,葉三娘當初留給他的那把寶劍,嗖的一下!落入到他手中……”
老頭煙袋鍋敲擊桌腿發出的輕微“哒哒”聲響,讓周圍人有些不滿地向他看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露出個歉意的笑容。
随後從口袋裏面掏出一小袋煙絲,慢條斯理,一點點往煙袋鍋裏面絮着。
直到絮滿,這才拿出個火折子,不緊不慢的點着,對着尾部的玉質煙嘴,美美抽了一口,然後往外吐了口煙。
周圍頓時有人嫌棄的皺起眉頭,下意識挪遠一點兒,繼續聚精會神的聽起來。
如果宋煜在這兒,一定會忍不住驚訝,這世界居然連煙草都已經出現了?
“面對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可怕一劍,咱煜公子怕了嗎?根本不怕!煜公子是什麽人呐?文能提筆安天下,武可上馬定乾坤的大英雄!北齊第一劍道天才斬出的那淩厲一劍,他隻微微偏了偏頭……就輕松躲過!”
人們忍不住發出一陣驚呼,哪怕早已知道這一戰的結果,可這會兒依舊忍不住爲煜公子捏了把汗。
說書先生越講越起勁,茶館裏人也越來越多,唯有抽着煙袋鍋的老頭這裏形成一小塊空白區域,很多人都忍受不了那種嗆人的煙味兒,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老頭笑呵呵站起身,輕聲道:“列位,對不住了,讓讓,我出去……”
他這一走,周圍人頓時都松了口氣。
老頭來到外面,又抽了一口,擡頭看了眼夜空,一輪皎潔明月映入到他的瞳孔當中,一雙眼仿佛蒙上一層淡淡金色。
輕輕舒了口氣,朝着豐豫門的方向,緩緩走去。
……
……
人們向來對高層秘聞感興趣。
無論真假。
酒桌上如果不能張口就來幾段高官的段子,都算不上一個合格的酒客。
因此随着北齊使團到來而發生的各種故事,迅速在臨安府傳開,并随着那些商隊、信使,朝着四面八方迅速擴散。
本就有着不小名聲的宋煜,如今更是聲名遠揚。
一首滿江紅,震撼了所有人!
那種磅礴的氣勢,那無限感慨的悲涼情緒,那種内心深處沖破雲霄的巨大抱負,将一名武将的滿腔熱血展現得淋漓盡緻!
跟之前的“爲天地立心”隻被讀書人群體瘋狂追捧,奉爲圭臬不同,這首滿江紅可以說輕而易舉就激活了上至士大夫,下到販夫走卒的所有人的熱血!
因爲這阙詞而出名的,并非宋煜一個。
還有這詞裏面描寫的主角——寒江節度使,盧童。
在過去,盧童隻是一位開國名将,雖也聲名顯赫,但卻遠不及李朝恩跟齊王趙旦這種如日中天的開國巨擘。
随着宋煜這首滿江紅,盧童這位在寒江沉寂多年的名将,再次走進人們視野,無數人都對他充滿好感。
也都充滿了好奇。
到處打聽着,這位節度使大人,真有如此胸襟和情懷嗎?
然後就是官家。
在過去,“不敢北伐”這頂恥辱帽子,幾乎焊死在官家頭上。
對高層來說這個話題是禁忌,民間可不管那個。
“膽小怕事”、“兒皇帝”、“害怕北伐成功無法安置父兄”……這些話題,不正是非常棒的下酒肴麽?
任你高高在上,我就喜歡罵你無能,罵你廢物。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被罵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爲自己公開解釋過半句的官家,居然敢當着北齊使團的面,大贊這阙煜公子這阙滿江紅!
更是在宋煜劍斬北齊第一劍道天才姜肅之後,笑吟吟的讓樂師奏樂……這種人,伱說他是膽小怕事?
不僅如此,從他敢用煜公子這個渾身江湖氣的年輕人,成爲迎接北齊使團的欽差特使,就能看出這位官家根本不是民間傳說那種怯懦怕事的無能之輩!
宋煜在臨安府五十裏外,都把北齊使團給折騰成什麽樣了?
從最新流傳出的段子就能看出來——
“過去隻聽說黃泥巴爛在褲裆裏,不是屎也是屎,從來就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反過來,明明是屎,硬生生被說成黃泥巴!”
“我覺得這是對黃泥巴最大的羞辱!”
“這是黃泥巴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一個擁有如此胸襟氣度和膽魄的官家,從北齊手裏生生搶回半壁江山,在廢墟上重建趙國!
他真的不敢北伐?真的在意父兄歸來無法安置?
還是因爲某些原因……不能北伐?
最近這段時間,關于這件事情的理性思考和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多。
當然一起跟着出名的,還有狀元郎孫志平。
隻不過大家在談到他的時候,都忍不住扶額,煜公子真是太惡趣味了!
先前假借古人之口也就罷了,沒想到連身邊的好朋友都不放過。
而孫志平當時在集英殿上的表現,也令人忍俊不禁。
尤其那位禮部官員的一句話,更是令所有人捧腹大笑——我們都知道不是你!
實在是太紮心了。
一阕滿江紅,折射出太多東西!
比如一些趙國官員在宋煜作詞前的捧殺表現,比如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宰相大人當時說出的那番話……
人心都有杆秤,誰是誰非或許會被惡意引導,會被蒙蔽,但總有真相大白那天。
除去滿江紅,這次使團到來過程中,最被人津津樂道,甚至已經被說書先生迅速改編成故事,開始在茶樓酒肆青樓勾欄裏面大講特講的故事,卻是宋煜一劍劈姜肅!
諸如剛剛抽煙袋鍋老頭所在茶樓那一幕,不過是個縮影罷了。
……
……
六月十七。
清晨。
宋煜起來洗漱,吃早點,準備待會兒去監妖司會會那位嚴大統領。
人家整天出招,也不能一直不出手,總得适當抽一巴掌回去。
他昨晚去了趟石塔。
随着保護他的人越來越多,想要像之前那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離開再悄悄回來,屬實有點不易。
好在随着他境界的不斷提升,與那些普通暗勁高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
在沒有被一群宗師時刻盯着的情況下,目前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他去石塔的時候,那裏隻有一個孤零零的鬼在修行,估摸着後續的還沒補充上來。
對這些生前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厲鬼,宋煜并無任何同情心可言,巴不得這種垃圾多死點,然後送過來被他再滅一次。
這厲鬼膽子大得很,見到一個身上沒有法器的陌生人進來,頓時呲牙咧嘴,張牙舞爪的撲過來。
宋煜眼中金光一閃,看了它一眼。
死了。
然後在這裏安靜的修行一個多時辰。
趁着天色最暗的時候回來,飛入院子瞬間,似乎感受到一絲窺探目光,但極其微弱,且瞬間消失,接着有一隻鳥從樹上飛起。
宋煜并未掉以輕心,運轉靈力,放開五感掃了一圈兒,也沒能察覺任何異常。
外面路上還有很多禁軍在巡視,藏在暗中的監妖司戰字科兄弟都還在,他也就放下心來,回到房間,繼續運行真經,吸收那枚紅色晶核。
外面一株樹齡過百的老銀杏樹上,腰裏别着煙袋鍋的老頭眨巴眨巴眼,表情略顯驚訝,心裏有些犯嘀咕:“這小子是什麽時候跑出去的?我怎麽沒發現?用先天層級的劍意,一劍劈殺年輕的七級宗師,又沒有修仙法……果然不簡單啊!再看看,再看看,不急。”
随着天光大亮,老頭整個人都像是融入進了這棵樹。
且不說盛夏樹冠本就無比茂盛,即便是樹葉全部落光,哪怕仔細觀察,也很難看出樹上還有一個人!
就連生命的氣息,仿佛都從他身上消失了。
這時宋宅大門打開,穿着一身五品绯色官袍的宋煜走出來,神采奕奕,顧盼生輝,沖一群禁軍侍衛微微點點頭,随後上了馬車。
老頭在看清楚宋煜那張臉的時候,猛的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的喃喃道:“真像啊!”
随後,馬車在禁軍的護送之下,迅速消失在這邊。
辰正三刻。
宋煜從馬車裏面走出來,拎着個食盒,進了監妖司。
他先來到風字科。
蕭晴果然在她的公廨裏面,精緻的臉上帶着幾分倦怠,看見宋煜,微微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一晚上沒睡?”宋煜看了眼桌上大量淩亂的紙張,以及蕭晴手邊已經整理好的厚厚一摞,把手中食盒放在桌上,“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你懂我!”蕭晴露出笑容,打開食盒,拿出裏面的米粥、鹹菜、包子,看着上面還冒着熱氣,有些驚訝,“這是才買的?”
宋煜搖搖頭:“家裏廚娘做的,是你喜歡的口味。”
他出門的時候直接丢進印章空間,下車前才拿出來,當然是熱的了。
蕭晴白了他一眼道:“你就騙我吧,廚娘做的,你一路走來早就涼了!”
說着拿起小勺喝了一口粥,眼裏愉悅愈發明顯:“呀,還真别說,真像你家廚娘熬的粥,”又吃了口包子,更是驚訝,“這個也像她制作的肉餡兒,宋煜你在哪買的?回頭我也想去買,真跟你家廚娘做的幾乎一樣呢……”
宋煜坐在她面前,從身上取出一張紙,笑着丢給她道:“我覺得你之前修煉的内功心法可能沒有我妹她們的好,要不你試試這個?”
——
下午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