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家,杜若梨已經快十年沒回去過。自從父母車禍雙雙去世,她被福利結構接走,就一直不敢回去。
不敢觸碰從前的快樂和悲傷。
此時,她很想很想回去住上幾天,跟爸爸媽媽說說話。
可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們的家,将永遠塵封起來。
“你怎麽了?是不是東西太重受不了?我幫你分擔一些吧!”杜若真從後面趕上來,挽住杜若梨的胳膊,眼含關切。
杜若梨抽了抽鼻子:“背得起,我隻是想爹娘了。”
“伯父伯母一直在天上看着你。”杜若真說:“你日子過得好,把妹妹養得白白胖胖,帶着我們掙了好多銀子,他們會高興的。”
是嗎?
原身的父母在天上看着高興?
她好好過日子,爸爸媽媽也會高興的吧?
杜若梨重重點頭:“嗯,我不難過了,好好将日子過好。平平安安走到邊疆落戶,把日子過起來。”
“這就對了。”杜若真拍拍她的手:“有事别一個人悶着,我們可是好姐妹,好朋友。”
“我知道了。”
杜若梨打起精神,繼續走路。
若是不繞道京城長安,他們此時已經到達北邊的蒙古大草原,橫穿草原一直向西走,路過一段沙漠第,走到流放的目的地邊疆。
繞道以後,改變了線路。從京郊直接西行,翻過秦嶺,路過金城,湟中,橫穿大沙漠,再到邊疆。
前一條路苦寒,容易遇到零散的達子騎兵;後一條路在沙漠中的時間長,劫匪多。
都是九死一生的兇險,必須全力以赴。
走至天明,腳下的土地忽然劇烈震動起來。右邊山林塵煙驟起,快速向隊伍靠近。
衆人尚未反應過來時,七八頭長着白森森獠牙的黑野豬現出原形,沖向最前面的豪華馬車。
“啊……啊……啊……”
馬車裏頓時響起撕心裂肺的嚎叫聲,接着才是冰刃撞擊的聲音。
穿插在隊伍中的差役拼命奔去幫忙,邊奔邊大喊:“野豬來了,還愣着做什麽,快抄家夥上前幫忙。”
杜家的漢子反應過來,紛紛解下背上的行李,尋找趁手的工具上前幫忙。
其他老弱病殘和被鐵鏈綁住的犯人迅速後退,踩到腳的,摔跤的,哭的,喊的,亂成一片。
杜若梨被人推搡着,來到一處稍高的斜坡上。大部分人都在這裏,手裏緊握着石頭。
萬一有哪頭不長眼的野豬沖過來,亂石伺候,打不死也能打個半殘。
石頭的攻擊力到底弱,杜若梨捏緊手中的匕首,随時打算扔出去。匕首用烏頭浸泡過,見血封喉,将給野豬緻命打擊。
不過,她多慮了。野豬一向團結,沒有分散作戰的意思,互相保護着,一波一波的向馬車裏的人發出攻擊。
趕車的兩個年輕差役當場斃命;張大被咬斷半條腿,倒在血泊裏不知死活;領隊季同胳膊上受了傷,舉着砍刀艱難應對。
後面的差役趕到,從身後奮力砍向野豬。野豬顧頭不顧腚,傷了幾隻。
這下反而越發激怒了野豬,野豬怒吼着轉過身體,向差役發起攻擊。
差役奮力作戰,加上杜家漢子的幫忙,靠着人多的優勢,勉強赢下人豬之戰。
八頭野豬無一生還。
相對應的,差役死了三個,重傷兩個,輕傷十多個,損失慘重。
首領季同抱着血淋淋的胳膊,吩咐隊伍暫停修整。親自帶人用馬車載着患者,前往龍泉驿醫治。
李見明與另外四個差役,駕着另外一輛馬車去賣野豬。問也沒問杜家人的意見,仿佛他們的幫忙是理所應當的。
剩下的差役,留在原地掩埋屍體,處理血迹。
杜若梨找了個遠離現場的地方坐下來,用拳頭捶腿。剛才因爲過于緊張,身體緊緊崩着,松懈下來渾身酸痛,尤其是小腿部分,酸到站不住。
“快起來,别一個人待着。小心還有野豬,或者其他兇猛動物。”杜若真遠遠的跑過來,向她伸出一隻手。
杜若梨悚然一驚,就着她的手站起來,朝人多的地方跑。
還沒跑到地方,地面再次震動起來。山林塵煙陣陣,野豬又來了,還是八頭。
他們是進了野豬林了嗎?這麽多成年野豬,死了八頭又來八頭,到底有多少個八頭?
杜若梨和杜若真一起加速,朝人群飛奔。
“砰!”
猛然撞到一堵人牆上,堅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子一酸,眼淚鼻涕同時下來。
杜若梨眼淚汪汪的擡頭,對上陸際洲深潭似的眼。
陸際洲側身讓了讓,給她讓出一個位置。她捂着鼻子站過去,發現自己被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個保護的姿勢,都讓她的心中生出暖意。
野豬來勢洶洶,攻擊的對象依然是差役。
差役剛才已經戰過一輪,戰後傷心了一輪,此時在沒有首領的情況下,不免有些心虛。
心裏一虛,戰鬥力自然弱了。無人指揮,協同性也差了。半刻鍾不到,已經有兩個人受傷倒下。
杜若梨墊起腳尖,透過陸際洲的肩膀朝外看,無比絕望。
這真的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而不是烏合之衆?
爲何打成一鍋粥,各忙各的,沒有一點章法?
前路兇險,靠着這些烏合之衆,能有一戰之力?
還流放什麽呀,直接判死刑不就得了?何必繞這麽大圈子?
眼看屁股上有白花紋的野豬,對準一個差役後背咬去。差役要一命嗚呼時,前面的陸際洲出聲了:“我說,你們能不能兩兩一組,背靠背的進攻?”
差役們如夢初醒,迅速組隊,将最薄弱的後背交給隊友,不再擔心腹背受敵。
隊形調整造成的變化是驚人的,差役的戰鬥力大大增強,兩邊打成平手。
陸際洲不得不再次出聲提醒:“坤位敵人力量薄弱,當先攻之。”
“乾位敵人想竄逃,堵住它的去路。”
“坎位腸子掉出來了,抓住機會。”
“離位敵人裝死,再補一刀……”
陸際洲的聲音沉穩有穿透力,透過滿場的喧嚣,準确無誤的傳入差役的耳朵裏。差役鬼使神差的一一照辦,終于砍死最後一頭野豬,結束戰鬥。
戰後一清點,除了最初二人受傷,後面再無人傷亡,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人群沸騰了。
杜若梨捅捅陸際洲的後腰:“你行啊你!”
陸際洲後背一僵,瞬間恢複過來,頭也不回的走人。
杜若梨:“……”
你是大佬,你了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