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章刺史給他們換了附近一家名爲水雲間的客棧,這家客棧名字聽着高大上,但其實隻是一家規模比較小、但各方面還算中等偏上的客棧。
主要是因爲他們的原因,已是燒了一個滿月樓了,其他客棧東家哪裏敢接收這幾尊大佛,好說歹說,才找到了一家水雲間。
接下來幾天,徐靜幾人就住在這家水雲間裏,每天空閑的時候就去新州裏頭逛逛,大多數時候都是待在客棧裏做自己的事情。
他們做的藥早就已是開始運往前線了,徐靜這幾天也陸續收到了從前線過來的消息,說是朝廷的大軍和敵軍,已是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沖擊,但兩軍至今還沒有正面對上。
主要是因爲敵軍一直保持着守城的架勢,也不主動進攻,在這種情況下,朝廷的大軍也隻能主動攻城,而攻城自是要比守城難的。
很多時候,打敗守城那一方的往往不是他的對手,而是守城那一方自己城裏物資不足,或者士氣下降。
但徐靜看了大楚的地圖,江家他們如今作爲大本營的益州緊鄰大楚邊境,旁邊就是達旦族的領地,而達旦族是其中一個被他們說服了一起攻楚的異族,隻要達旦族一直支持他們,給他們運送物資,他們短時間内就不會有物資不足的問題。
寄希望于他們物資不足,還不如想辦法讓他們士氣下降。
除此之外,他們在新州的日子倒是無比平靜,就仿佛,前段時間那些慘烈的命案從沒有發生過一般。
淩王太妃和方側妃到了新的客棧後,便一直把自己關在客棧裏,幾乎沒怎麽出門。
一直到了第三天早上,徐靜照常一大早就下了大堂用早膳,就在她和宋輕雲用早膳期間,方側妃突然和三葉一起慢慢走了下來。
如今的她,已是沒有必要再僞裝成孕婦了,原本鼓起來的肚子,一片平坦,倒是顯得她身上的衣服有點松松垮垮了。
徐靜擡眸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難得會在大堂見到側妃娘娘。”
方側妃十分牽強地揚了揚唇角,徑直走到徐靜面前,低聲道:“我可以和徐娘子聊幾句嗎?”
徐靜微微揚眉,點頭,“側妃娘娘請坐。”
方側妃苦笑一聲,在她對面坐下,道:“如今再聽别人叫我這聲側妃娘娘,我隻覺得萬分嘲諷。徐娘子,我來隻是想問你一句,我……先前那些行爲,會被怎麽判刑?我以後,還能回齊州嗎?”
說着,她的一雙眼睛悄悄紅了。
她現在什麽都不求了,隻求能回到家鄉,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
還有她那剛出生的苦命的孩子,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抱抱他。
徐靜微愣,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我隻是負責查案,不負責判刑一事。但側妃娘娘先前的行爲隻是受人脅迫,官府應是會酌情輕判。”
“真的嗎?”
方側妃忍不住追問:“判刑這種事,要去了西京才能進行罷?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什麽時候才繼續出發前往西京?”
徐靜淡淡一笑,“應該不用太久。”
方側妃不由得狐疑地看着她。
不用太久,是多久?
她瞧着,他們留在新州這幾天,徐娘子也沒去查案啊。
章刺史倒是一天才來客棧一兩次,隻是,也沒聽說案件有什麽進展。
徐靜不急不忙地把面前的一疊糕點推到方側妃面前,道:“側妃娘娘無需多想,如今還早,側妃娘娘應該還沒用早膳罷,可要一起吃點東西。”
徐靜話音剛落,好幾個兵士突然從外頭跑了進來,帶頭的兵士手拿大刀,臉色有些緊繃地揚聲道:“所有人聽令!立刻把水雲間所有大門緊閉!做好守衛工作!敵人來襲了!務必不能讓一隻蒼蠅進到客棧裏!”
守在客棧裏的兵士一聽,臉色頓時都變得緊迫起來,齊聲應了一句,便快速動身,把客棧所有大門都關了起來,同時唰唰唰地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徐靜幾人一怔,不由得細細聆聽,果然聽到不遠處,有微弱的打鬥聲音傳來。
這打鬥聲音雖然微弱,但聽起來十分淩亂且激烈,它此時的微弱,隻是因爲打鬥的場所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罷了。
方側妃的臉色已是忍不住有些白了,眼神慌亂地看向徐靜,“徐娘子,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靜轉頭看向緊閉的大門,臉上沒有一絲訝異,隻淡聲道:“終于來了。”
宋輕雲心裏雖然也有些亂,但跟了徐靜這麽一段時間,到底已是練出來了,道:“是……江家人來了?”
方側妃一愣。
是江家人?可是,江家不是沖着淩王殿下來的嗎?
即便淩王殿下真的沒死,他也不在他們這裏啊!
徐靜卻忽地,轉頭看向陳虎,“陳虎,正主要來了,勞煩你去請一下太妃娘娘……”
話音未落,徐靜就見到二樓的樓梯口處,出現了一抹熟悉的曼妙身影。
好幾天沒露過臉的淩王太妃身穿一襲素色長裙,臉色不怎麽好看地在魯嬷嬷和東陽的攙扶下,慢慢走了下來,冷聲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外頭怎麽會那麽吵?!”
徐靜擡頭看着她,她在被她指認是主謀時依然淡然的神情,這會兒終于是維持不下去了。
她嘴角微微一揚,似笑非笑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妃娘娘理應心裏有數才是。江家會這般大動幹戈,隻可能是爲了一個人。”
淩王太妃身子猛地一僵,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魯嬷嬷忍不住道:“不可能,你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我們怎麽可能找到淩王殿下,是吧?”
徐靜站了起來,淡聲道:“但事實是,不需要我們特意去找,他自己便會送上門來。”
說完,她朝還在樓梯上的淩王太妃淡淡一笑,道:“太妃娘娘既然已是下來了,可要過來,和我們一起等一個結果?”
淩王太妃終于再也無法掩飾,眼裏滿懷仇恨地看着徐靜,腮幫緊繃。
隻是最後,她還是什麽都沒說,慢慢走了下來,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在沒有最後見到那個人之前,她不信,什麽都不信。
那個孩子平日裏最聽她的話了,他絕不可能違背她的意願。
幾人就這麽坐在大堂裏,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搭配着外頭越來越近、聽起來也越發激烈的打鬥聲,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終于,客棧的大門被猛地撞開,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時,終于看清了,開門的是他們這邊的兵士。
而被身上一身血污的幾個兵士牢牢護在中間、穿着一身樸素袍服、頭上帶着的草帽狼狽地歪到了一邊的男子,不是前幾天已是“死”了的淩王,又是誰!
淩王太妃眼眸猛地瞪大,終于繃不住猛地站了起來,凄厲地大聲道:“你怎麽回來了!我爲你做了這麽多事情,什麽都爲你準備好了,你怎麽可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