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不是一直跟在他們身旁嗎?怎麽好好的突然不見了?
姚少尹不由得有些急了,“來人,速去尋找徐娘子的行蹤……”
“不必了。”
不遠處一個清朗的男聲突然響起,卻是一旁正靠在深棕色的回廊柱子上,雙手抱胸的江餘,他眸色微沉道:“徐娘子在前廳的時候,沒有跟着我們走進來,留下來與那掌櫃在說什麽,估計很快就過來了。”
姚少尹一怔。
方才那夥計與屈郎君對峙,讓他們忽略了周圍的情形。
隻是,這裏這麽多人,竟然隻有江二郎一直留意着徐娘子的動向。
姚少尹心裏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卻又一時想不清晰。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衙役道:“徐娘子來了!”
姚少尹的思緒立刻便散了,循着那衙役眼光所及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徐靜正緩緩朝這邊而來,她身後,還跟着這家客棧的掌櫃。
徐靜見到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微微一怔,反應過來應該是自己方才沒有打一聲招呼就離開,讓他們焦急了,微微一笑道:“我方才找曹掌櫃确認了一些事情……”
頓了頓,她神情肅然道:“我如今幾乎可以肯定,吳嫂子就是被人害死的。”
姚少尹一怔,道:“徐娘子如今可以說,你覺得兇犯是用了什麽法子殺死吳嫂子了罷?”
徐靜道:“在那之前,我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問屈郎君,那天目睹了吳嫂子掉落屋頂的商人可有說,吳嫂子當時的頭是朝着屋檐的方向滾落下來的?”
屈郎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靜,“你、你如何知曉的?但這不是那商人說的,那時候到底是黑夜,隻憑借着月光,他很多細節都看不清,隻看到了有像是人的東西從屋頂上滾落下來。
後來,是府衙的人根據我阿娘落地的姿勢,判斷出來我阿娘當時是頭朝着右邊的屋檐掉下來的……”
“很簡單。”
徐靜嘴角微抿,一字一字道:“因爲不管是你阿娘掉落的姿勢,還是掉落時的方向,都是兇犯精心布置的!
在夜深人靜,客棧裏的人都已是回了房的時候,那個兇犯迷暈了你阿娘,用繩子之類的把她捆在了自己身上,通過院子裏的梧桐樹爬上了屋頂!
因爲冬天穿的衣服多,兇犯便是用繩子捆着吳嫂子,吳嫂子身上也不會留下痕迹。随後他穿上事先準備好的吳嫂子的鞋,把吳嫂子頭朝着屋檐的方向,放在了屋頂上……”
姚少尹不禁道:“徐娘子,你是說,兇犯這回是事先準備好了鞋子?”
畢竟江三娘那個案子,他們推斷兇犯是直接穿了江三娘的鞋子。
徐靜點頭道:“對,因爲吳嫂子墜樓時頭是朝着屋檐的,兇犯要想不留下任何痕迹,隻能在放下吳嫂子後,就用事先準備好的繩索挂住屋頂上凸出來的那個角回到地面上,若他再繞到吳嫂子腳那邊幫她把鞋子穿上,再回去離開,勢必會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腳印。
而若他随意把鞋子丢到屋頂上,又太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畢竟一個人跳樓身亡,很少會特意把鞋子脫了再跳下去,還不如事先準備一雙和吳嫂子的鞋子一模一樣的鞋子,穿着來行兇。”
姚少尹訝異道:“你是說,兇犯的鞋子很可能是讓吳嫂子幫他做的?!”
方才在屈郎君家裏時,屈郎君就說了,他阿娘的衣服鞋襪都是她自己做的,兇犯要想準備一雙和吳嫂子的鞋子一模一樣的鞋子,隻能拜托吳嫂子。
“沒錯。”
徐靜冷聲道:“所以,吳嫂子先前和兇犯的關系應該不錯,甚至曾經和他有過十分密切的來往。”
一雙新的鞋子和一雙舊的鞋子,就算它們的大小和鞋底的花紋都一樣,留下的印子還是會有細微的不同的。
可惜,這個案子發生在年末府衙最忙的時候,聽姚少尹的意思,這個案子完全是張少尹一個人負責的,方捕頭那會兒壓根沒空去幫忙。
否則,他很可能當時就能察覺出一些異常了。
屈郎君的臉色頓時微微一白。
其中一個衙役忍不住道:“可是……可是爲何要做得這般複雜?如果僅僅是因爲吳嫂子的頭朝着屋檐的方向,所以不好給她穿鞋,那把吳嫂子轉個方向就好了,那兇犯在離開屋頂時,就能順便幫她把鞋子穿上……”
按理來說,那個兇犯懸挂在繩子上時,若能空出一隻手來,費點勁還是能把鞋子給吳嫂子穿上的。
徐靜看了他一眼,道:“那般風險太大了,就算他懸挂在繩子上伸手過去給吳嫂子穿鞋,一不小心也有可能在雪地上留下什麽痕迹,你不要忘了,當時屋頂上到處都是雪,唯有左右兩邊凸出來的尖頂和兩邊的山牆上沒有雪,兇犯有本事避開其他有雪的地方不留下痕迹,已是很厲害了。
何況,他沒得選擇,他根本不能把吳嫂子的方向轉過來!”
那個衙役一怔,問:“爲何?”
徐靜輕笑一聲,“這事兒說起來就長了,得先從兇犯殺死吳嫂子的手法說起。今早開棺驗屍時,你們覺得我們是白忙活了一場,然而我卻是從那時候開始,心裏就有了一個疑點——這棟樓隻有兩層,并不算高,就算是從屋頂上掉下來,若是背部先着地或下肢先着地,都不一定會立刻死亡,甚至有可能不會死亡!”
大夥兒一怔,帶他們過來的夥計忍不住道:“對啊!小人的老家先前有個人修屋頂時摔了下去,雖然半身殘廢了,但人還是好好的,一直活到了現在呢!”
其他人也紛紛道:“我先前也見過從高處摔下去沒死的,就是腿骨折了,養了一段時間就好了!”
“這種事不少見罷!當然,運氣不好一摔就死的也不少!”
姚少尹不由得道:“如果吳嫂子是被人殺死的,那個兇犯定然不能讓她有僥幸活着的可能,所以,他是故意讓吳嫂子的頭先掉落地面的?”
屈郎君眉頭緊皺道:“可、可是,這不是那兇犯想就能做到的罷!”
畢竟他阿娘掉下去的時候,他不在屋頂上啊!
他讓他阿娘一個人從屋頂上摔下去,已是足夠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更别說,他竟然還能控制他阿娘哪裏先摔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