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少夫人微愣,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看着徐靜。
給她看過病的所有大夫中,在查看完她的情況後還如此淡定從容的,她還是第一個,這般平靜自信地說她的病能治好的,她也是第一個。
其他大夫不是眉頭一直皺着,就是支支吾吾的,不願意給她一句準話,隻說讓她先吃幾服藥試試。
隻是,雖然這個徐大夫的态度看起來對她的病有一定的把握,趙少夫人還是不敢完全相信,道:“徐大夫,我這個毛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我吃錯了什麽東西,或者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這個我一會兒再與你詳說,你說,你先前吃過其他大夫給你開的藥,那些藥的藥方可有留着?”
趙少夫人連忙點頭道:“有的,我這就叫人把那些藥方拿過來。”
在等藥方拿過來的時候,耳房的門被輕輕敲了敲,宋夫人擔憂的聲音響起,“少華,你如何了?我已是讓二娘她們先回去了,我有些擔心你,我進來一下可好?”
看得出,這對婆媳感情很不錯。
趙少夫人聞言,親自站了起來去開門,扶着宋夫人走了進來,道:“母親,徐大夫說兒媳的病能治,若徐大夫能治好兒媳的病,對兒媳來說真是天大的恩情了。”
“真的?這就好,這就好,你因爲這個病心情一直郁郁寡歡,大郎别提多擔心了,我回來後,大郎就私下裏與我提了好幾回呢。”
宋夫人和跟着她的康嬷嬷臉色頓時一喜,在徐靜對面坐下後,宋夫人看向徐靜,道:“徐大夫,我兒媳這情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徐靜原本想等其他大夫的藥方拿過來後,再一起分析,這會兒聽宋夫人這麽問,也隻能道:“趙少夫人患的是崩漏之症,崩漏指的是女子非小日子的時候,經血暴下不止或淋漓不盡。造成崩漏的原因有很多,有些人的崩漏是因爲氣血兩虛,有些人的崩漏則是因爲脾腎兩虛等,因此,治療這種症狀的時候一定要找出真正的症結用藥,否則是斷不了根的。
方才我替趙少夫人看診,發現趙少夫人舌質紅,舌苔黃燥,脈弦搏指,加上趙少夫人方才說,她來小日子前總是一陣一陣的潮熱,吃飯是正常的,但大便燥結,常常三到四天才出一次大恭,那是趙少夫人肝陰不足,肝陽旺盛的表現,因此,趙少夫人崩漏的根源在于肝。”
面前幾人都聽得認真,然而,聽完徐靜的話,康嬷嬷卻是微微一愣,道:“怎麽老奴聽着,徐大夫的說法與先前來過的郭太醫的說法差不多……”
宋夫人和趙少夫人也不禁蹙了蹙眉。
郭太醫可是宮裏的太醫,醫術自是不低的,徐大夫能得出和郭太醫差不多的論斷,已是足以證明她的醫術了。
但用郭太醫的方法,可治不好趙少夫人的病啊!
徐靜把她們的臉色變化看在眼裏,卻一點也不慌,微微一笑道:“我方才的結論,是通過對趙少夫人望聞問切得出來的,其他大夫會得出差不多的結論很正常,但以這個結論出發,卻治不好趙少夫人的病,說明趙少夫人的病情還有别的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所以我才想看看先前的大夫給趙少夫人開的藥方,結合分析一下症結在哪裏。”
徐靜這從容的模樣安撫了宋夫人和趙少夫人,宋夫人拍了拍胸口,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
不管别人怎麽想,她還是很相信徐靜的。
很快,去拿藥方的侍婢就回來了,手上一共拿着三張藥方,趙少夫人解釋道:“我雖然請了不少大夫來看,但真正嘗試過的藥就這三種,請徐大夫過目。”
徐靜點頭,接過來一張張仔細看了,大楚律法要求,大夫要對自己開的藥方負責,因此正規的大夫都會在藥方上署名并蓋章,要分辨哪張藥方是哪個大夫開的很簡單。
方才康嬷嬷說過,她的結論和宮裏的郭太醫差不多,這些藥方上的署名,隻有一個是姓郭的,這定然就是那郭太醫開的藥方了,徐靜細細看下來,這郭太醫開的藥方确實是最符合趙少夫人的病症的,開的都是滋養肝陰、清洩肝火同時固澀止崩的藥。
而其他兩個大夫開的藥,基本都是強效的收澀止血類藥物。
徐靜看了一會兒,心裏便有譜了,把那三張藥方疊好交給一旁的侍婢,看向對面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兩個婦人,淡淡一笑道:“我大概知曉情況出在哪裏了,按理來說,郭太醫開的藥是完全符合趙少夫人的病症的,趙少夫人也說,先前那些藥,她吃了後經血很快就止住了,但到了下一次小日子來的時候,又是像先前那般連綿不絕。
趙少夫人體内應該是有瘀血,血瘀阻滞脈絡,新的經血不能循其常道暢行,所以才一直不能斷根,因此,要治好趙少夫人的崩漏之症,在用清肝滋陰的藥物的同時,還要加上活血化瘀的藥物,等把體内的瘀血都清掉了,趙少夫人的病症才能真正好起來。”
徐靜的用詞雖然有些晦澀難懂,但一些關鍵字詞宋夫人她們還是能聽懂的,聞言,趙少夫人微微一怔,不由得又是擔憂又是懷疑地道:“你說要用活血化瘀的藥物?可是……可是,我的經血本來就一直淋漓不盡,若還用活血的藥物,流的血不就更多了嗎?”
旁的大夫用的都是止血的藥物,這徐大夫怎麽反其道而行之,反而用活血的藥物呢?
要不是顧念着這徐大夫是自家婆母請來的,趙少夫人的态度定然就更不好了。
宋夫人和康嬷嬷雖然沒說話,但臉上都是同樣忐忑不解的神情。
徐靜搖了搖頭,依然不急不緩道:“趙少夫人誤會了,我說的活血,正是爲了止血,如果不先除去趙少夫人體内的瘀血,一味地用止血的藥物,隻會讓趙少夫人體内的瘀血越加内阻,越是止血,血反而越止不住。”
趙少夫人這回沒有說話,隻是臉上的懷疑和憂色沒有減去半分。
雖然這徐大夫似乎說得頭頭是道的,但……這種先前從沒有人提出過的治療法子,她還是有些不敢用。
若是……若是用了後,血反而越流越多,可怎麽辦才好!
宋夫人卻比她果斷多了,她看了徐靜片刻,安撫般地拍了拍趙少夫人的手背,淡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徐大夫,請徐大夫開藥罷。隻是,我有個不情之請,在我兒媳的情況穩定下來前,徐大夫可否留在西京?這樣若有什麽情況,徐大夫也好及時應對。”
不待徐靜說什麽,宋夫人就道:“徐大夫這段時間留在西京的一應開銷,都由我們宋家承擔,而且,我本來也是想請徐大夫多留一段時日的,先前我去參加京裏其他夫人的宴席,與她們說了徐大夫的事情,又給她們試用了徐大夫制作的清涼油,她們都覺得十分新奇有效,都想認識一下徐大夫。
若徐大夫願意,我可以把徐大夫介紹給京裏其他夫人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