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吳仵作看得眉毛一抽,膝蓋一軟,差點就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天爺!這……這女人在做什麽!
她……她竟然把朱大郎的屍體,剖了?!
饒是陳虎有心理準備,也看得心肝狂跳。
徐娘子的手法,也太熟練了罷!
他一個帶刀的縣衙差役,自問也做不到像她那樣淡然地切開死者的腹部。
就連蕭逸也難掩訝異地看向徐靜,眸底沉沉仿佛暴風雨即将來襲。
每一次,當他以爲這女子帶給他的震驚已是到頭了的時候,這女子總能帶給他新的震驚。
頭一回,他心裏冒出了一個仿佛直叩心底的疑問——眼前這女子,當真是徐家的四娘,他以前的妻子,徐靜嗎?
已是進入了工作狀态的徐靜卻看也沒看身邊的人。
她這次解剖的目的很明确,便是探明死者肚臍上方那個小圓點是什麽。
因此,她解剖時也隻是切開了腹部那一塊,随即,用鉗子提起腹壁,用刀小心地把腹膜切開,這才算是把腹腔打開了。
在打開腹腔時,徐靜便察覺到腹腔裏的血似乎多了點,等腹腔徹底打開,才發現,裏面的血何止多了點,簡直多得不同尋常!
死者的緻命傷,果然就在這裏!
她快速地找到小圓點對應的位置,用鉗子小心翼翼地夾起那已是有些融化的腸子,一點一點地細細看着,以圖尋找某樣東西,來印證心中的想法。
在旁邊幾人眼中,她就仿佛在一堆血肉模糊的腸子中翻來攪去,更别提朱大郎身形肥胖,腹腔的腸子上還有許多黃黃的油脂一樣的東西,陳虎忍不住“嘔”了一聲,立刻轉過身子,一隻手緊緊地捂着嘴。
吳仵作整個人已是傻了,悄無聲息地滑落地面,半天都發不出一點聲音。
也唯有蕭逸還能臉色如常,隻是一張臉也微微白了。
終于,徐靜眸色一沉,輕舒一口氣道:“找到了!”
蕭逸立刻走了過去,抿了抿唇,湊近看她夾着的一段腸子,頓時微微一愣。
卻見那段腸子下面一處看着像是粘膜一樣的東西上,有許多暗紅色的像是經脈一樣的線條,其中一條比較粗的經脈上,分明有一個非常微小的切口!
那切口大概隻有成人小拇指的指甲寬,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
蕭逸眉頭皺起,“這是什麽?”
“這是腹主動脈,簡單來說,就是切到了會大出血的地方。”
徐靜頓了頓,努力想辦法解釋道:“你應該知道罷,一些練武的人在下刀的時候,會知道砍到人體哪裏會讓人最快死亡,例如脖子處,隻要砍對地方就會大出血,人也會很快死亡,這就是動脈。
而有切口的這裏,就是腹部處的一條主動脈。”
陳虎一愣,立刻道:“我知道!我們學武的時候都有教,砍到人體哪裏出血會最多,砍到哪些地方人不會出血,也不會輕易死去,俗稱白砍,原來那叫動脈啊。”
蕭逸恍然,看向徐靜道:“你的意思是,這就是死者的死因?有人把針紮進死者的腹部,直接切斷了這條……動脈。”
看到蕭逸難得有些糾結的表情,徐靜眼中不禁浮現些許笑意,點頭道:“沒錯,兇犯在死者腹部紮下的這個小圓點,不是爲了損傷死者腸道,而是爲了讓這條動脈破裂,讓死者急性失血性休克,然後在短時間内死亡!”
看到女子眼眸中的笑意,蕭逸不禁凝了凝眸,就聽她繼續道:“然而,普通的針,針頭一般很細,就算紮到了動脈處,也很難造成急性失血性休克。
從死者動脈上的這個切口也能知道,這個傷口不是一般的針能造成的。
這是一種針頭比較寬大的針,類似于刀尖,這樣兇犯把針紮進去,隻要輕輕一劃,就能輕易在死者的血管上破開一個口子!”
陳虎立刻便從目睹了解剖現場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一拍掌道:“如果是這般特殊的針,那擁有的人定然不多,隻要找到有那種針的人,不就能找到兇犯了嗎!”
徐靜淡聲道:“不是不多,是絕無僅有。兇犯十有八九是大夫,隻有大夫才會對人體這般熟悉,知道怎樣才能用一根細小的針在短時間内把人殺死。
而大夫會用到的針一般是用來針灸的,會用來深刺的針,針頭都十分細小。”
陳虎頓時更激動了,“那不就更簡單了!隻要找到有那種針的大夫,就能找到兇犯!蕭侍郎,咱們先前不是鎖定了幾個嫌犯嗎?”
蕭逸自是比陳虎要沉穩不少,略一沉吟,便道:“兇犯絕對沒想到咱們會查到這份上,現階段不宜打草驚蛇。
陳虎,你去找人打探一下那幾個嫌犯用的針具都是哪個匠人打造的,派人去詢問那些匠人,可有替他們打造過類似這樣的針。
如果這種針不是大夫常用來針灸的針,匠人應該會有印象。”
畢竟,兇犯打死也不會想到,他們會把死者的腹部剖開,直接查看他弄出來的傷口。
“是!”
似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陳虎異常積極,應了一聲便出去做事了。
徐靜倒是十分淡然。
這于她來說,不過是法醫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他們找到跟案情相關的證據,呈交公安機關,然後公安機關就此展開行動。
類似的情況,她經曆了上百次,早已是麻木了。
找到了關鍵線索後,徐靜便整理好朱大郎的腸子,拿起一旁的針線,細細地把朱大郎的腹部縫了起來。
吳仵作直到這時候才确認,這女子方才做的事情,确實是在驗屍。
隻是,這種驗屍法子,他實在學不來啊!!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這次回去後又要做噩夢了,而且這回隻怕要做上整整一個月的噩夢……
徐靜動作熟練地縫合了朱大郎的腹部後,便來到了方老爺子的屍首旁,用同樣的方法也剖開了他的屍體。
方老太爺内髒的融化程度比朱大郎嚴重多了,但幸好還能看清腸子和血管的模樣,她很快就在同樣的位置,找到了同樣的切口,就此更加印證了,兇犯确實就是用這種法子殺人的!
在不會解剖驗屍的古代,這種法子簡直就是完美犯罪,如果不是她這個意外來客,隻怕兇犯還真的能逃過律法的制裁,讓這樁案子成爲千古懸案!
徐靜做完了檢驗,便又替方老爺子把腹部縫合了起來,除了那條不怎麽明顯的縫合線,完全看不出這兩具屍體方才曾被人開腸破肚。
蕭逸一直站在旁邊看着徐靜的動作,見她開始解手套和面巾了,才道:“勞煩徐娘子了。”
“蕭侍郎客氣了,我也是爲了我自己。”
徐靜把手套和面巾放到了一旁的空托盤上,用提前準備好的烈酒細細地洗過手,看向蕭逸道:“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蕭侍郎了,希望能盡快聽到好消息。”
蕭逸點了點頭,道:“我送一下徐娘子。”
徐靜以爲蕭逸又有什麽要和她說,便沒有拒絕。
隻是一路走出去,蕭逸都十分安靜,隻在快到後門時停住了腳步,道:“我今晚要在縣衙處理公務,可能要很晚才回去,徐娘子方便的話,便讓長笑再在你那裏待一晚罷。”
徐靜微微挑眉。
這男人如今雖然暫代安平縣的縣令,但他還是刑部侍郎,身上的公務想想都知道不少。
她淡淡一笑,道:“既然蕭侍郎這般信任我,我自是沒什麽不方便的。對了,不知道蕭侍郎打算什麽時候回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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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