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閑雲已是聽得抓心撓肺了。
他們夫人……哦,是前夫人竟然會驗屍?還說……還說要把屍體剖開來驗!
而他們郎君不但不驚訝,竟還一副十分認同的模樣,還派人幫前夫人打造了一套解剖器具!
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們前夫人和郎君間這透着一股子默契卻不見絲毫旎旖的相處方式。
這哪裏像一對勞燕分飛的夫妻!
說前夫人隻是他們郎君公務上的同僚,隻怕也沒有人會懷疑!
在他不知道的這段時間裏,郎君和前夫人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雖然也十分痛恨前夫人對小郎君做過的事情,但不可否認的是,小郎君這個年紀還是需要親娘的,今天看到前夫人對小郎君這麽溫柔,似乎完全轉了性子,他雖然訝異不解,但還是很爲小郎君開心。
在他心裏,沒什麽事情比小郎君更重要,隻要小郎君開心,他也開心,隻要是對他們小郎君好的人,他也願意對他好。
但他們前夫人的轉變,似乎比他想的還要翻天覆地!
徐靜哪裏知道身旁兩個小厮那翻江倒海的心思,應下蕭逸的話後,便一陣沉默。
呃,說完案子的事情後,她似乎也沒别的事情可以和這男人說了。
徐靜不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隻是她本來就不欲和這男人深交,這兩次的交集都是迫不得已。
她也不想讓這男人以爲她對他還有什麽心思,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手裏的杯子,便想借口去看長笑從這裏離開。
蕭逸眼眸微閃,哪裏看不出這女子的心思,在她站起來前,突然淡聲道:“先前倒是不知道,你還有個師父。”
徐靜微愣,意識到他指的是她下午時說研制了藿香正氣丸的那個“師父”。
她輕咳一聲,道:“确實有,但算不上正兒八經的師父,我在莊子時有一段時間時常生病,當時有一個負責照料我的大夫醫術很好,姓吳,我無聊時就時常與他閑聊,聊着聊着倒是不知不覺學習了許多醫術知識。
剛巧我自己對醫術也挺感興趣,那段時間便看了不少關于醫術的雜書。”
那個吳大夫确實是存在的,他是莊子附近一條村子裏的大夫,年輕時是個走南闖北的鈴醫,醫術在那一帶還算出名,最重要的是,他早在八年前便去世了。
便是這男人有心查她,她也不怕被他抓到什麽馬腳。
除非他有能耐,讓那已是死去的吳大夫活過來。
蕭逸眸色微閃,道:“看來徐娘子不但聰慧,還十分勤勉,這才學會了這麽多常人不會的東西。”
這是試探還是嘲諷?
徐靜不禁警惕地看了蕭逸一眼,淡聲道:“蕭侍郎過獎。”
跟這男人相處,當真一刻都不能放松。
另一邊,蕭逸端起面前的茶盞慢慢品着,借着袖子的遮掩,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揚。
誰說他和她之間隻能聊案子的事情?
像這種日常的閑聊,不也挺自然?
徐靜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麽,一時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幸好這時候,大門被敲響,東籬立刻走了過去,再回來時,臉色嚴肅道:“郎君,縣衙那邊好像出事了,朱大郎的妻子又帶着她女兒到了縣衙,非要見朱大郎一面,她女兒想勸她娘回去,惹了她娘不快,朱大娘在縣衙門前就打起了自己女兒,罵她沒良心,朱大郎養了她這麽多年她還沒把他當自己親爹雲雲。
縣衙值班的差役勉強制止了朱大娘,但朱大娘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走,直接在縣衙門口就坐了下來,如今都快到宵禁的時間了,郎君可要回去看看?”
大楚的宵禁還是很嚴格的,城裏戌時正(晚上八點)就不許百姓随意在街上溜達,一直到早上寅時正(淩晨四點)宵禁才解除,期間被抓到随意在街上溜達的百姓,都要被杖刑八十。
蕭逸的眉頭一下子皺起。
那女人不是第一回到縣衙鬧了,這幾天,她幾乎天天鬧一次。
本來作爲親屬,她們是可以進去看朱大郎的屍首的,但朱大娘情緒十分不穩定,第一回進去就直撲朱大郎的屍首,朱大郎的屍首是目前查案的關鍵,不能有一點閃失,那之後蕭逸就暫時禁止了她們去看望朱大郎的屍首。
朱大娘卻是因此鬧得越發兇了,連縣衙惡意藏匿她夫君屍首這樣的話也說了出來。
徐靜聞言,腦中卻是一閃,猛地擡眸看向對面的蕭逸,“朱大娘是改嫁?”
她記得,陳虎上回說,有傳聞說死去的呂夫子的夫人,也是改嫁的。
蕭逸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麽,點了點頭道:“沒錯,朱大娘和呂夫子的夫人一般,都是改嫁。
這也是這段時間查到的第二點案情,所有死者,身邊都有一個改嫁的女人。”
所有死者?
心中的懷疑被證實,徐靜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蕭逸繼續道:“我找人調查了上回陳虎說的關于呂夫子的傳聞,發現傳聞不假,呂夫子如今的夫人,确實是在上一段婚姻時便與呂夫子有了私情,後面被休後才嫁給了呂夫子。
朱大郎的夫人葉氏的前任夫君,與朱大郎是結拜兄弟,葉氏的前任夫君是個镖師,大概八年前,他走镖時遇到匪徒被殺害,葉氏那之後便帶着年僅六歲的女兒改嫁給了朱大郎。
方老太爺的夫人倒沒有改嫁,但他有一個妾室,本是家裏的侍婢,也已是成親生子,但今年年初在侍奉方老太爺時,被方老太爺看上,就這樣收進了房裏。”
徐靜眉頭一蹙。
方老太爺的妾室那件事,雖然蕭逸已是說得十分委婉了,但也不影響徐靜理解其中的深層意思——這不就是強搶民女嗎?搶的還是有夫君有孩子的婦人!
不是,這方老太爺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拖着一副病歪歪的身體,竟還能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蕭逸看了看徐靜忍不住漏出嫌棄的神情,卻是突然嘲諷一笑,道:“大家族後院裏類似這樣的事比比皆是,隻是這種事情向來不會被放到明面上。
方家的人也知道這件事遠比父子感情不和更爲不體面,瞞得死死的,還把那妾室的夫君和孩子遠遠打發走了,隻是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便是他們已是做到了這份上,關于方老太爺強搶已婚婦人的傳聞還是在安平縣流傳了開來。”
徐靜不禁看了他一眼。
這男人向來是沉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隻在被氣到的時候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上回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像還是被她氣的。
莫非他在這方面有什麽陰影不成?不過便是有,徐靜也不怎麽感興趣,沉吟了片刻,道:“如此一來,便知道兇犯挑選受害者的規律了,隻怕兇犯小時候曾經因爲家裏的一些變故受到傷害,後面才會滋生出這般陰暗的心理。”
蕭逸淡淡地“嗯”了一聲,“我也已是派了人去調查幾個嫌犯家裏的情況,估摸這一兩天就會有結果。”
不過,他們都心知肚明,即便真的查出來某個嫌犯家裏有過類似的變故,也不能作爲他就是兇犯的證據。
蕭逸說到這裏,站了起來道:“葉氏到底是受害者家屬,不好與她的關系弄得太僵,我回去處理一下這件事。
長笑……今晚就留在你這裏罷,我待會讓人送點長笑的衣物過來。”
徐靜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道了聲“好”,就見那男人一個轉身,大步往大門口走去。
見他完全沒有要她送的意思,徐靜也懶得起來,看着那個漸行漸遠的高大身影,轉了轉手中的杯子,單手托腮撇了撇嘴。
罷了,忍忍罷,反正那男人不會一直待在這樣一個小縣城。
而且,他的态度還算拎得清,沒怎麽在她面前提那小不點的事,避免了尴尬。
就沖這一點,他還是一個十分不錯的合作夥伴的。
感謝暮川暮紫的打賞~晚安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