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卻不知道,她在觀察屍體的時候,有人也在觀察她。
蕭逸凝視着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屍體,臉上毫無畏懼之色的徐靜,眼眸微眯,眉頭不自覺地越皺越緊。
雖然不管是從哪一方面,他都不想再和這個女人有任何牽扯。
但這回再次見面,這女人無時無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經,向他傳達着,她這個人十分可疑這件事。
蕭逸不是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人,但作爲朝廷命官,世家大族的嫡子,他的性子中天然地帶着多疑。
這個女人突然變化如此巨大,可是有什麽内情?
這個内情,可與他有關?可會對他有任何威脅?
在查清楚這些事情之前,他似乎也無法立刻和這個女人劃清分界線。
蕭逸想到這裏,嘴角微微一抿,收回了注視着徐靜的目光,看向了正在查看屍首的仵作。
這仵作姓吳,是安平縣唯一的仵作,安平縣以前的案子,也是他幫着驗屍的。
他先是仔仔細細、從頭到尾地把彭十的屍首查看了一遍,還時不時擡起手掀掀彭十的眼皮,捏捏彭十的身體,道:“死者身體已是高度僵硬,死亡時間推斷爲十二個時辰以内,身上除了心口處的傷口,沒有明顯外傷……”
看到彭十心口處的傷口時,他尤其認真,還解開了彭十的衣服,俯下身看了許久。
很快,他臉上露出些微困惑之色,突然從随身的工具包中,拿出了一根粗長的銀針,用皂角水擦洗過後,探入了死者口中。
見到仵作這一舉動,彭家衆人顯然很是訝異。
這……這不是懷疑是毒殺時才會做的檢驗嗎?!
難道這仵作竟然覺得,他們郎主有可能是被毒殺的?
薛姨娘忍不住道:“你這仵作怎麽回事!我們郎主很明顯是被人用刀殺死的!你到底會不會驗屍!”
徐靜不動聲色地看了站在前方的曹氏和木總管一眼,見曹氏的臉明顯微微白了,木總管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地上的仵作。
荷香扶着曹氏,眉頭緊緊皺着,似乎也有些緊張和不解。
蕭逸看了他們一眼,又用力拍了拍驚堂木,沉聲道:“肅靜!”
過了良久,仵作才把銀針從屍體嘴裏拿出來,卻見那銀針前端,明顯有一小截變成了青黑色!
公堂中頓時響起一陣隐晦的抽氣喧嘩聲,在場衆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根銀針。
銀針……竟然變黑了!
難道,彭十真的是被毒殺的?!
就在這時,那仵作道:“大家莫急,銀針變黑不代表死者就是被毒殺的,也有可能是銀針在死者身體裏沾染了什麽污穢,要先用皂角水清洗一番看看,若銀針上頭的黑色不退,才說明死者是被毒殺的。”
徐靜聞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這仵作看來是有兩把刷子的,他說得沒錯,銀針變黑,不一定是因爲毒物,但可也不是因爲什麽污穢。
銀針驗毒的原理是,銀在接觸含硫的毒物時,表面會産生黑色的硫化銀,但當它接觸到因爲屍體腐敗而産生的硫化氫等物質時,一樣會變黑。
聽到仵作的話,大夥兒都不禁死死地盯着他手上那根銀針,就見他拿起一塊幹淨的布,沾了一點皂角水後,用力地擦拭着銀針變黑的地方。
很快,他就把那塊布拿了開來,公堂上的喧嘩聲頓時更大了。
——銀針上的黑色,被擦去了!
坐在上首的蕭逸不禁眉頭微蹙,看着仵作手上的銀針。
仵作見狀,把銀針放下,轉向蕭逸的方向,行了個禮道:“蕭侍郎,小人已是仔仔細細地查看了這具屍體……”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疑道:“這具屍體,确實是被人用刀子刺中心口而死,兇器正是當時插在屍首上的刀!”
他話音剛落,荷香就忍不住激動道:“我就說,我們郎主怎麽可能是被毒死的!他就是被這毒婦用刀殺死的!”
“這毒婦竟然還好意思伸冤!這下更确定兇手就是她了吧!還連累蕭侍郎白忙一場!”
“這種心狠手辣的毒婦就該立刻處死!還有她那兩個侍婢,定然是她的同夥,也該一起處死!”
原本剛燃起了一絲希望火焰的春陽和春香臉色慘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她們慌亂地轉頭看向自家娘子,就見她臉色緊繃,嘴唇緊抿,眉頭深深皺起,臉色古怪地看着地上的彭十。
春陽和春香隻以爲娘子受刺激太過,一時沒反應過來,春香沉不住氣,“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着急忙慌道:“蕭侍郎,我們娘子真的沒有殺人啊!求蕭侍郎明察!”
同時心裏暗暗期盼,别管那仵作說了什麽,以蕭侍郎的英明,應該能看出他們娘子不是兇犯。
絕不可能……絕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然而,蕭逸隻是眸色沉沉,好半天沒有說話。
徐靜轉頭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終于見他薄唇輕啓,淡聲道:“既然這便是吳仵作的判斷,本官自是會認真采納,來人……”
這下子,别說春陽和春香了,連徐靜的眼眸都微微瞪大,須臾,冷冷地一笑。
很好,她就說這男人面對她的轉變似乎太淡定了一些,原來在這裏等着呢。
她不相信以蕭逸的能力,會看不出吳仵作方才的怪異之處。
他卻絲毫不提,隻說會認真采納仵作的判斷。
這男人,分明是在拐彎抹角地試探她。
她能理解他爲什麽這樣試探她,但同樣身爲查案人員,她無法認同用敷衍辦案的方式試探别人。
如果她自己不是有查案的能力,這一下子隻怕就要被他逼得崩潰了。
徐靜似笑非笑地看着上首的男人,忽然走前一步,冷聲道:“蕭侍郎,對于吳仵作的判斷,民女不服,民女請求,自證清白!”
今天雙更,晚上七點左右還有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