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古色古香但裝潢簡陋的房間裏,鼻子間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藥材香味。
她微微愕然,一時以爲自己還沒醒。
她記得昨晚在停屍房裏通宵整理屍檢記錄,最後實在太累,趴在桌子上就睡覺了,怎麽一睜眼就到了這麽一個地方?
突然,“吱呀”一聲輕響,一個穿着米黃色交領衫子并翠綠色布裙的年輕女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見徐靜醒了,她輕歎一口氣,把手裏的托盤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輕聲道:“娘子,你醒了,來喝藥吧。
奴婢知道娘子心裏苦,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娘子多少也要爲自己的身體考慮一下。
要是娘子有什麽三長兩短,你讓奴婢和春陽怎麽辦?”
說着說着,她似乎激動了起來,聲量不自覺地升高,一雙眼睛裏噙滿淚水,狠狠咬着唇才沒有讓淚水滾落下來。
徐靜震驚地看着她,眼前的一切太真實,讓她無法催眠自己這隻是一場夢。
她猛地坐了起來,剛想問什麽,腦袋突然一痛,一段陌生的記憶頓時如洪水般,争先恐後地湧入了她的腦海,讓她不敢置信地呆坐在了床上,好半天都無法接受,她竟然穿越了的事實!
——而且,還是穿越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朝代!
原主好巧不巧,也叫徐靜,隻是她的身世、經曆和性子,都跟徐靜沒有一丁點相似之處!
原主出生于一個叫大楚朝的地方,是當朝禮部尚書的嫡長女,然而就像所有俗套的電視劇劇情一樣,她娘在她六歲那一年病逝了。
她爹倒是個情聖,沒過多久,就不顧所有人反對,把他一直寵幸的一個妾室擡爲了正房夫人。
那妾室本就看原主娘和原主百般不順眼,在原主八歲的時候,就以她身體不适爲借口,把她送去了郊外的莊子,任她自生自滅。
原主就在這沒人管教、又滿腹怨言的情況下,長成了一個毫無教養且暴戾任性的女人。
在她剛過了十五歲生辰沒多久,原主爹就在她後娘的慫恿下,把她接了回來,要讓她代替她那同父異母的妹妹徐雅嫁給京城有名的纨绔——武順侯家的三郎君吳宥秉。
原主恨極了她後娘,也不傻,任她爹把那個吳三郎誇得天花亂墜,也不願意嫁,回到徐家後,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才能成爲人上人,狠狠報複她的繼母和占據了她一切的幾個弟妹。
而她一個沒權沒勢的小娘子怎樣才能一夜之間成爲可以碾壓他們的存在?原主苦思冥想了許久,想到的法子竟是,嫁給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就可以把那些賤人統統踩在腳下了!
而原主本便生活在豪門顯貴遍地的大楚朝京城西京,要在這地兒找到一個有權有勢的适婚男子,那可比找一隻蒼蠅容易。
于是,原主開始了她的選夫之旅,她也是會選,一選就選上了出生于大楚四大家族之一、十五歲便高中狀元、年僅十九歲就位居樞密副使、傳聞很得聖上寵愛的蕭家七郎——蕭逸!
蕭逸可是整個大楚津津樂道的少年天才,便連聞名大楚的大儒,也就是當今國子監祭酒宋滿庭都對他側目相看,很多人都說,将來最有可能坐上丞相之位的人,便是蕭逸。
丞相意味着什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要是能嫁給蕭逸,踩死原主繼母和她生下來的幾個孽種,跟踩死幾隻蟑螂有什麽區别?
原主立刻興奮了,精心策劃了一個局,趁着蕭逸某個初春出門踏青賞花,對他設局下藥,直接在野外成就了好事。
那之後,她還絲毫不顧廉恥地跑了出去,跟其他來踏青賞花的人一頓哭鬧,說自己被蕭逸欺負了,她的清白沒了,一定要蕭逸負責雲雲,這件事一時鬧得轟轟烈烈,至今還是大楚百姓茶餘飯後八卦的首選。
然而,原主再怎麽厚顔無恥,也是禮部尚書的嫡長女,原主爹便是再氣,也丢不起這個臉,隻好出面周旋交涉,加上當時的輿論轟轟烈烈,蕭逸無奈之下,隻能把她明媒正娶回家,做了他的原配夫人。
隻是這樣一段婚姻,可想而知就是一場孽緣!
婚後,蕭逸對原主完全不管不顧,原主别說狐假虎威借他的勢去報複她的繼母和幾個弟妹了,她一年到頭能見蕭逸兩面都算好的!
後來,原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滿心以爲母憑子貴,就是沖着她肚子裏的這塊肉,蕭逸也要高看她幾分。
誰料,蕭逸比她更狠,她從懷孕到生産,蕭逸隻在孩子出生時回來見了一面,其他時候,依然我行我素,似乎完全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夫人。
原主本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主,見到這種情況不幹了,不但天天在家裏撒潑鬧事,還經常把氣出在孩子身上,對他又打又罵。
蕭逸對此唯一的反應是派人把孩子帶走了,并讓那人與原主說,這場婚事是怎麽來的,她理應心裏有數。
他可以給她蕭家少夫人的身份,也可以保她一輩子榮華富貴,但其他的,她不應該奢望,他也給不了。
原主隻覺得無法接受,事情的走向跟她原先的設想完全不同!在那之後,她依然天天鬧事,還仗着自己蕭家少夫人這個身份四處恃強淩弱,得罪了不少京中的權貴。
蕭逸也隻是派人默默地跟在她後面替她收拾爛攤子。
最後,原主終于捅出一個連蕭逸也無法收拾的爛攤子了——她某次出門買首飾,跟被派來大楚和親的西陵公主起了口角,竟直接把人家西陵公主一巴掌打下了台階,害得西陵公主腳踝骨折,原定的和親時間也隻能往後延。
這可是重大外交事故!親自送公主過來的西陵四皇子當即要聖上給自己妹子一個交代,最終在蕭逸的求情下,原主隻被打了五十大闆,最後被半死不活地擡出了蕭逸的宅邸。
蕭逸一紙休書,把她休了。
徐家本來就嫌棄原主嫌棄得不得了,這下子又哪裏願意接收這個爛攤子,一句“把徐四娘逐出族譜”,就斷了跟原主的關系。
原主就這樣,被兩個貼身侍婢帶去了西京郊外安平縣下的一條村子,用原主僅剩的錢租下了一處院子,暫時安置了下來。
徐靜消化完這段記憶,不自覺地輕吸一口氣,心裏又是荒謬又是不可置信。
原主會落得今日這個結局,固然是咎由自取,但她滿心以爲算計了别人,殊不知,自己也隻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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