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空,凄風冷雨。
綿密的細雨筆直紮下來,猶如一根根繡花針。
路邊光秃秃的樹幹發出“莎啦啦”撞擊聲,空氣中飄蕩着濃烈的土腥味和腐爛屍骸的酸臭味,令人作嘔。
沿着大路兩旁,到處都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饑民,麻木地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有人一頭栽倒在地!
很快,人群中沖出三五餓瘋之人,把倒斃之人的屍體拖拽到路邊去……
不知多久,遠處小路上響起一陣驚恐中透着瘋狂的呼喝聲。
伴随着驚恐的叫聲,雨幕中随即響起陣陣破空聲。
尚有力氣的饑民,擡頭看去。
隻見一青年男子,瘋狂揮舞着手中木棍,驅趕身周三隻餓的皮包骨頭,眼冒紅光的灰色餓狼。
幾隻灰色餓狼協同作戰,不斷朝着青年男子試探。
青年男子左支右擋,同時不斷朝後面不遠處的大路退去。
看到這一幕,大路上的饑民沒有人上前幫忙,隻是神情麻木的遠遠看着,甚至一些饑民在看到青年男子胳膊上細嫩的肉體時,眼眸裏露出了猙獰之色。
青年男子叫韓澤。
大概三四個小時、又或者更久以前,他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把玩着上午面試路上撿到的一枚銀質徽章,結果看着看着就進入了夢鄉。
睜開眼時,就穿越到了這個蠻荒的陌生世界。
雖然内心極度恐懼以及不願意相信,但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因爲有餓狼盯上了他。
這個世界的餓狼,哪怕餓的皮包骨頭,也比他看過的要大了一圈。
他不斷地在荒野裏前行,但是那隻餓狼卻一直在後面遠遠的跟着他。
發展到後來,一隻餓狼變成了三隻……
内心極度恐懼的韓澤,臉上青筋浮現、面目猙獰。
一邊揮舞棍子,一邊大聲呼喝來不斷恫吓躍躍欲試的餓狼,同時朝着大路方向呼救。
可惜,路上的饑民别說幫忙了,僅有的幾個朝他看來的饑民,目光裏也透露出餓狼一樣的癫狂。
眼看距離前方大路隻有不到二十米了,左邊餓狼趁着韓澤一個轉頭觀察的空隙,發動了攻擊。
回過頭的韓澤,想也不想,一棍子抽在左邊餓狼的腦袋上,餓狼口中發出“嗷”的一聲悶叫,向後退縮幾步。
與此同時,正前方和右邊餓狼也同時發動攻擊。
咔嗤——
韓澤右胳膊體恤衫被撕下來一大塊,鋒利的狼爪在胳膊上留下三道血痕。
而與此同時,正面餓狼已經把他撲倒在地,血盆大口朝着脖子狠狠咬過來。
“艹。”
出于求生的本能,韓澤扔掉手中棍子,兩隻手死死頂着餓狼下颚。
他甚至能聞到餓狼口腔中那令人中之欲嘔的腥臭味。
不過另外兩頭餓狼也已經撲了上來,朝着他左右大腿咬過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耳邊傳來“咻”的一聲破空聲。
緊跟着趴在他胸口的餓狼,腦袋被一枚箭矢貫穿,同時身體被箭矢上攜帶的動能給帶翻了出去。
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死翹翹。
而另外兩隻餓狼,敏捷性相當高,在同伴被射殺的瞬間,立刻放棄已經到口的大腿肉,準備逃跑。
咻咻!!
又伴随着兩聲箭矢聲,那兩頭餓狼跑出去不到三米,便被釘在了泥坑裏,尾部箭羽還在不斷地顫動。
兩頭餓狼還沒有死透,口中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躺在泥漿裏的韓澤,大口大口喘息着,因爲恐懼以及用力過度,渾身都在不斷地顫抖着。
不過他還是強撐着身體從泥漿裏爬起來,朝“救命之人”看去。
隻見十來米外的大路上,一隊車馬正靜靜地停在雨幕裏,車上十幾個身形彪悍、表情冷漠的大漢,也正在朝他這邊張望。
這些健碩身形的大漢,和道旁瘦骨嶙峋的饑民,形成了鮮明對比。
馬隊中間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手裏還拎着弓箭的女人,不耐煩的喊道:“愣在那裏做甚,還不走?”
“來了。”
韓澤聞言,連忙踩着淤泥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車隊走了過去。
等到了近前才發現,栗色馬背上的女人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鵝蛋臉、丹鳳眼,雙眉修長,膚色雖然微黑粗糙,但卻掩蓋不了其勃勃英姿。
“謝謝您救了我。”韓澤這輩子從沒有這麽發自内心的感激一個陌生人。
騎在高頭駿馬上的英武女人,神情冷漠道:“坐後面去。”那表情看上去,就仿佛救了一隻阿貓阿狗般,毫不在意。
然後對車隊後面說道:“劉三,給他一套衣服,再給他拿點吃食。”
“知道了袁師傅。”後面有人回到。
韓澤剛要道謝,這位袁師傅輕輕一夾馬肚,胯下駿馬便朝前走去。
車隊重新啓程。
而就在此時,路邊饑民中瞬間沖出數十人,朝着不遠處的餓狼屍體撲去。
……
韓澤上了一輛拉着油布的半敞篷式車廂。
裏面擠了十來個人,男女老少都有,看樣子都是搭便車的。
他站在車廂外部把泥水浸濕的破爛體恤長褲脫了,用淅淅瀝瀝的雨水清洗了一下泥濘的身體和臉龐。
而在沖洗胳膊上泥污的時候,他注意到胸口位置有一道淡淡的印記閃過,好像在呼吸一般,很像是那枚銀質徽章刻印在了上面。
不等他仔細查看,身形魁梧的糙臉漢子“劉三”,遞過來一套髒不拉幾的粗布棉衣棉褲,好在是幹的。
韓澤在車廂衆人好奇以及打量的目光中,把棉衣棉褲穿上,然後鑽進了車廂裏。
“給。”
糙臉漢子劉三卻是遞給他一塊巴掌大的圓餅,有點像燒餅,外皮上灑了很多芝麻粒。
韓澤在泥濘的荒原裏步行了數小時,連驚帶吓,此時早已是饑腸辘辘,又冷又餓,接過圓餅後客氣了一聲,然後便吃了起來。
圓餅很硬,吃起來有點像是曬幹的花卷。
旁邊同行之人好心遞給他水。
劉三随即開始盤問跟腳,“你是哪裏人?”
“那個,我是韓家莊的,家裏遭了饑荒,本打算投奔親戚,哪知半路遭了賊人。”
韓澤随口編了個謊。
他在雨中跑了兩三個小時,臉被雨水刷的泛白,加上此時驚魂初定,身體還在不停打擺子,看上去确實很像落難之人。
“韓家莊?沒聽說過。”
劉三估摸着是哪個犄角旮旯裏的地方,然後又問了兩個問題,确定韓澤不是流寇。
韓澤透過車廂,看着路邊三五成群的饑民,以及不遠處小溝裏面,猶如喪屍一般趴在那裏啃食的饑民,内心恐懼無比。
牙關打顫的問道:“您好,麻煩問一下,這是什麽地方啊?”
劉三随口道:“這裏是梧林府隴山縣,乃是大滄國的邊陲重地。”
“大,大滄國?梧林府?”
聽着這陌生的名字,韓澤内心最後一點期盼化爲飛灰,他知道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比穿越到古代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還穿越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古代世界。
整個人都被深深的恐懼、絕望所淹沒……
見韓澤連大滄國都不知道,劉三越加肯定,對方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面出來的“鄉下人”。
韓澤又壯着膽子詢問了一番。
得知對方是隴山縣振威镖局的人,而剛才救自己的女子,正是振威镖局現任總镖頭袁四海的妹妹袁芳。
他們護送一批貨物去隔壁縣城,此時正是歸途。
“這些饑民都是西邊高丘國過來的,你看看,這一路上草根樹皮都被他們吃光了。”
說到高丘國,劉三一臉的厭惡和嗤之以鼻,随後又瞥了眼韓澤,“要不是聽你是大滄口音,早把伱扔出去了。”
說完便不再多言,抱着一把樸刀,依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韓澤也不敢再多問,怕露出馬腳。
透過車廂,看着道路兩旁在冷雨中巍巍前行的饑民,心裏面感謝漫天神佛的保佑。
……
雨越下越大,馬車行駛的并不快。
期間韓澤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情,這輛馬車磨盤大的車輪,外面竟裹了一層類似于橡膠的黑色輪胎。
雖然他内心好奇萬分,但是卻忍着沒有多問。
趕在天黑之前,他們終于來到了隴山縣城附近。
縣城外饑民越來越多,官府在道外搭建了一些遮風避雨的草棚,有大戶人家在施粥,隊伍排出去很長很長。
草棚裏星光點點,人影幢幢。
而更遠處的荒原上空,飄蕩着碧藍色的螢火,看起來陰森、詭異。
“人死之後,大腦裏面會溢出一種特殊的物質,民間管它們叫靈魂,而官方的叫法則是魂種。等太陽出來之後,就會統統消失不見。”
劉三看出了韓澤的疑惑,漫不經心的解釋道。
“魂種?”韓澤呢喃了一句。
劉三轉過頭去,沒有再說多什麽。
很快來到了城門口。
和韓澤同行的幾個乘客,開始變得興奮起來,小聲攀談着。
來到需要通行證的檢查口,韓澤等人無驚無險的進了城。
而另外一個沒有通行證和路引的進城隊伍,則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雨幕中,不時響起衛兵暴戾的喝罵聲。
“退退退,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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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