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葛賢這一連串動作可知,在兩種選擇中,他選了後者。
他初始想着去東海時就感知不妙,死兆星瘋狂閃爍,後經【夢遊天地】這一妖術的占蔔推演,更加确定那預兆。
半個時辰,他在夢中模拟“東海一行”,總計上百次之多。
唯有一次僥幸活命,剩餘次數,他要麽死在了沿途大量兇殘海獸以及海外邪修手中,要麽就是被脹婦祭祀給追上,直接被殺。
這些推演,也讓葛賢确定了一事:
“我解決了九成多蟲卵,還煉出應龍翅,脹婦祭祀也曉得除非親自出手,否則根本沒可能拿下我。”
“無意外的話,她正在趕來。”
“若是往東海去,路途遙遠,還要尋得龍宮所在,少不得要七八日之久,還是人盡皆知的去向,多半會被脹婦祭祀給追上,其餘變故和兇險也實在是多。”
“換了去大都便不一樣,走【海津鎮】這條路徑,途中皆是官道城池,無有任何生靈禁地,路途總計三百裏而已,以我如今遁速,算上一些意外,數個時辰該是足夠了。”
“不過要想活命,除了選對逃命方向外,還需盡可能的增加實力,說不得生機就在其中。”
此念落下時,又過去些時候。
感知中因爲他做對了選擇,而漸漸淡下來的兇險預兆。
再次,開始變得濃烈起來。
葛賢立時心知,他先前那布置怕是已失效,脹婦祭祀已知他正往大都去。
這一刻,他已上岸。
隐身狀态的龍軀倏然脫離出來,快速覓得一處僻靜地界。
顧不上其他,顯出人身盤坐下來,旋即直接對那“欲色鬼皮囊”發起魅惑,立刻就見得一張靛青鬼皮好似活過來般,朝着葛賢瘋狂覆蓋過去。
剛覆上,還沒來得及吸取葛賢心魂,鬼皮反向遭了采補。
葛賢體内,頓時鬼炁洶湧。
他又毫不猶豫翻開《靈鬼小冊》和《五鬼陰陽遁法》,直接進入修煉狀态。
沒錯!
這正是他在“夢遊占蔔”中所得指引。
推演時,他也選了不少次往大都來。
一半得以活命,一半也死得凄慘。
而那半數僥幸活命的推演幾乎都在提示着生機所在,正需要他再煉出一具鬼身來。
“此世人族,或是其他生靈。”
“欲要入道修煉,不管多大的來頭,都需要去度過【排異】這一生死玄關,所以應對修行都是慎之又慎,必是做好了完全準備才會開始。”
“而我畢竟大不同,無需排異,隻采補來己用,方便快捷,實在奇妙。”
這些雜念,乃先前所想。
如今他心魂完全沉浸修行,許是先前就采補了錢櫃鬼所贈“鬼眼”,默認他天賦出衆。
入道修煉不多時,葛賢開始變化。
他那英俊且充滿少年氣的貨郎之軀,漸漸變得面色蒼白,容貌妖異,雙眸猩紅,任何人與之注視,似隻會瞧見自己夢寐以求的“心上人”,随後忍不住上前來,與這頭欲色鬼行那歡好之事。
“這就成了?”
“怎會如此?”
哪怕是葛賢自己,此時也是大驚失色。
也不怪他,眼前變化确實有些匪夷所思。
須知先前他煉出“應龍身”、“睡仙法身”時,雖不必應對排異一關,卻仍舊要對付别的考驗。
但這次竟是順遂的可怕,絲毫波瀾、痛苦也無。
轉念思量幾息後,葛賢隐隐猜出緣由:
“該是天賦契合的緣故。”
“我本就擁有魅惑、采補兩種先天天賦,後又得了催眠、惑心、催情等等天賦,每一種都與【欲色鬼】無比契合。”
“這種狀況在鬼修中,隻怕會被認定爲是天生鬼族,一旦入鬼道,用不了多久便可成就一方鬼王。”
“但,這是個誤會。”
葛賢不願認,自然不想被當做是天生欲色鬼。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便不在這上面了。
靈身一成!
幾率極小的一種變故,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多數法脈的修行者,在煉成靈身後,都是老老實實去尋本法脈的妖術神通秘冊來修煉,随着血脈、修爲增長,才有可能漸漸自行領悟妖術。
但少數天驕,卻能在入道時就領悟一些妖術,此類人也将更快領悟【本命神通】。
葛賢,在鬼道上竟就是天驕級别。
他感知中,自己體内赫然就擁有了鬼族妖術,盡管隻有一種。
但葛賢在觀瞧過後,也終于明白過來,爲何夢遊占蔔時會顯示生機就在此處。
“夢斬之術!”
“威能近乎于本命神通級别的妖術,我可将施術将世上生靈拖入夢中,并在其中将之斬殺。”
“夢中被殺後,現實也将如此。”
“成功幾率?”
“隻要被我妖術擊中,便會對其心魂進行考驗,一旦無法通過,就會被我拖入夢中,将殒于我手……?”
葛賢越感知,面上喜色越濃。
若有人此時來問,他必定會痛快承認,他葛貨郎還真就是天生鬼族的料。
欲色鬼就欲色鬼吧,如此“兇”的鬼,葛賢願當。
“在《安樂子神日志》、《種瓜妙術》中,甚至是白富貴的形容中,都說【鬼族】兇殘。”
“且鬼修中,有不少擁有幾乎算是‘無解規則’般的神通、詭術。”
“傳聞那陰山中,有不止一頭鬼王,一旦施術,可在一夜之間殺絕數十萬人。”
“當初在錢塘縣也曾聽過一些地方鬧鬼災,有‘吊死鬼’出沒,深夜時将村鎮中一半人口吊死在房梁上……尋常哪怕是蛻凡境修士要做到這一點也是極難,殺容易,但同時吊死,的确可以說是無解規則。”
“如今,我也是其中一員了。”
“之所以生出的妖術是夢斬,或許還與我那睡仙法身有些關聯,算是一種福緣。”
“便看看後面有無機會,施放【夢斬之術】,化解此次兇險。”
葛賢一邊思量着,一邊又想起什麽。
将那無名寶劍和一葫蘆火丹取來,割破皮囊,滴出鬼血解封。
果然!
如他先前感知的那樣,錢櫃鬼居心不良,這兩樣撿漏來的寶物,還真就與鬼族有關,解封條件正是鬼血。
随着令人感覺不适的猩紅輝芒閃爍,二寶顯出真身來。
先是那鋒銳無雙,讓葛賢倍感難受的寶劍。
幽黑如墨,劍刃泛紅。
哪怕隻是注視着,葛賢也覺有森森寒芒在切割自己的靈鬼身軀。
劍鞘處有小篆符文,竟是一門專門用來斬殺鬼物、妖物的劍訣。
而劍本身,恐怕就該喚作斬鬼劍,或是斬妖劍。
“啧啧!”
“售賣此物者乃是一夥盜墓賊,自稱是挖了一座唐朝古墓所出,剛來聚寶坊市就賣貨就被我撞上,用便宜價格成功撿漏。”
“實則我去買,也是受了【錢櫃鬼】的指引,怕是這頭厲鬼邪祟感知出了此劍對鬼族的傷害,正巧我送上門,錢櫃鬼便想着一箭雙雕,将我轉化爲鬼,并将這劍和火丹買來,順勢收回鬼族。”
“可惜它沒料到,我是個能掙脫轉化的異數,竹籃打水一場空,俱都便宜了我。”
葛賢持着斬鬼劍,歡喜不已。
隻這一物,就令他此刻大爲滿足,深藏于心魂的惡癖都得了大大緩解。
說來他也一直沒有趁手兵器,此劍正是合用。
欣喜時,他又看向那一葫蘆火丹。
解封後那原本無有縫隙的葫蘆口,驟也多出一張枯黃符紙來,其上正記載着火丹來曆,用法,以及煉制者的姓氏。
“丹丸名爲【玄陰火丹】,乃是唐朝時一位鍾姓修士取玄陰之火所煉。”
“專門針對妖鬼身魂,一旦沾染,陰火便似附骨之疽,根本無法甩脫,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燒死。”
“使用此丹,須先将之吞入口中,以舌間津液化開,再噴吐而出。”
“不可頻繁使用,否則代價頗多,輕者口舌生瘡,終生不愈,重者生出吞火惡癖,三兩日暴斃。”
瞧罷這些。
葛賢面上喜色更濃,心頭更生出一種猜測來:
“好寶劍,好火丹,好福緣。”
“一次閑逛坊市就能得這些,許是因爲我與白富貴走得極近。”
“她身上的祥瑞福緣,也分潤了一些給我。”
“這條大腿,我定要抱緊。”
心底閃爍此念時,葛賢恨不得現下就脫離兇險,去與白富貴彙合。
鬼身煉成,寶物解封,詭術也已練好。
葛賢再不耽擱,沒有恢複應龍法身,而是就以這“欲色靈鬼之身”蓦地施展妖術。
掐指成法,喝道:
“先天五鬼,不入陰陽,速來助我。”
“遁!”
随着他施法,周遭虛空蕩漾,五道晦暗陰影倏忽鑽出。
得他命令,直接搬了他的法身便又遁入虛無,往前方【海津鎮】而去。
五鬼陰陽遁法!
盡管此術,葛賢初煉初施。
但看起來威能的确不俗,起頭甚是詭異,也堪稱驚悚神秘。
不過他畢竟剛成了鬼,哪怕是天驕,也少不得磕磕絆絆。
剛遁出去數裏,就一個不穩當,從虛無中跌出,差點摔個狗啃泥。
“可惜了!”
“此術隐蔽,且遁速也不慢,若我能熟練施放的話,或許能在【脹婦祭祀】反應過來之前,就先一步入大都。”
“如今卻是不成了,體内蟲卵仍有幾顆殘留,時時将我位置洩露,再耽擱下去,說不定在海津鎮内就會被追上。”
“也罷,左右不過是最後一段路,張揚些又如何……雖說我本就對大原朝居心叵測,欲要行那損公肥私之舉,但我畢竟立下大功,還未酬功,就先不管不顧,卸磨殺驢,難道不該丢醜麽?”
“哼!”
葛賢心底,念頭通達。
于是乎下一刻!
他再次顯出自己那威武霸氣,世上難尋的應龍法身來。
須知如今他在岸上,周遭人族諸多,立時就有大量目光被吸引過來。
同一時刻,葛賢感知到的“兇險”也是暴漲。
再次回到先前那種,随時可能暴斃的感受。
葛賢心知:脹婦祭祀已徹底反應過來,正親自動手來殺他,隻不曉得是本尊千裏迢迢趕來,還是又隔空施法,或是旁的什麽手段。
……
盡管如此,葛賢絲毫不懼,甚至心頭生出一種遊走于生死邊緣的刺激與暢快。
龍吟驟起,聲震百裏。
“風來!”
“雨來!”
“霧來!”
大笑中,應龍起勢,就這般裹挾着漫天風雨海霧,隻耗費十幾息便生生闖入【海津鎮】中。
此地雖喚作鎮,實則乃是一處重地,除了此地可直通大都外,更因爲它還是大原朝的糧倉、鹽場所在,是各方都無比重視的漕運樞紐。
所以這地界,不論哪一日都彙聚着八方來客,比之錢塘縣還要熱鬧,還要複雜。
葛賢這一闖入,立刻成了“大焦點”。
見一頭龍妖掀起這般大氣勢過來,本地駐軍正欲圍殺。
忽然,令人側目的龍吟笑聲再起:
“哈哈哈……耶律天正一家子,還有永生教的妖婦,若要殺我葛賢,報複我壞了汝等反賊奸臣将一省百姓煉爲【紅丸軍】的陰謀,今次便是最後機會。”
“待我入了大都,有皇帝陛下庇佑,汝等可就再無可能殺我了。”
這兩句,不止是響徹海津鎮。
更通過那風暴雲霧,向着【大都】傳去。
原本還要動手的駐軍,頓時不敢動作。
開什麽玩笑?
這龍妖若是沒說謊,豈不是大原朝的功臣,且正在被永生教追殺?
至于是否謊言?
在極短的時間内,就得了驗證。
葛賢畢竟耽擱了不少時辰才到的海津鎮,關于他先前在濟南路、清池城以及渤海中的接連殺戮,被永生教追殺通緝之事,早已通過一個個隐秘渠道,提前傳遍了海津鎮乃至于不遠處的大都。
原本,各方乃至于朝廷都以爲這立下大功的密探,最終選擇投靠東海龍宮去了。
卻沒想到,他還是來了大都。
關鍵這厮既豪邁,又奸猾。
那一喊,讓他占了大義,給【大原朝皇帝】的馬屁也拍實在了。
途中哪怕有想讨好那公主,悄悄下黑手的官軍、神靈,也都不得不停手。
眼睜睜看着他,氣勢磅礴,安然闖過海津鎮,往大都地界去。
這一過去,前方如同坦途。
先前他遭遇過的妖魔邪祟和異化惡神的“圍剿”,在大都周遭地界,竟并未發生。
顯然,永生教的賞賜雖然豐厚,卻也無法讓這些妖魔惡神主動送死。
在大都外,圍殺一個功臣,的确和找死沒分别。
瞧見這些,葛賢曉得自己賭對了。
可即便如此,他面上也無有喜色浮現。
蓋因到了這個時候,他竟依舊感覺兇險,甚至頭頂的死兆星都快顯現了。
雖然葛賢先前就有預兆,選擇大都方位方有生機,但在入大都前仍有一次兇險要過。
“不過那兇險能來自哪裏?”
“背後海津鎮?還是說……?’
葛賢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看向遠處已漸漸映入他眼中的巍峨巨城。
……
幾乎是同一時刻!
無比繁華、熱鬧的大都内,一座聲名很是響亮,名喚【花泥樓】的青樓,忽然間出現了匪夷所思的動靜。
也不知生了何種變故,樓中那一位位花魁,突兀好似着了魔般,同時奔出樓,牽着衣裙,施放出鬼魅般的身法,齊齊往大都城門外去。
她們速度極快,加上又是光天化日,城内駐軍根本來不及阻止。
有些不長眼的客人下意識上前要問,直接就被那些往日還千嬌百媚,予取予求的花魁們,一巴掌拍碎了腦袋,血肉腦漿飛濺。
ps:朝着五千字加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