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偏見了,此原非彼元。”
“說不定這回成事的不是他老朱家,自然也就無需操心這檔子事。”
葛貨郎心頭嘀咕完,又看向那名爲“楊畢”的奸詐青年。
此人未來許可能成爲朱洪武麾下間諜頭子,狡詐無恥的性情,如今已可見端倪。
上來就先給葛賢畫了一張好大的餅,非但想着白嫖他葛賢辛苦窺探出來的情報秘辛,還想逼迫葛賢自己獻上投名狀。
隻一眨眼,葛賢便明悟這些。
是以面上保持着歡喜笑容,心底則忍不住啐罵道:
“雖說來頭甚大,但臉皮也是更大,什麽好處都不給,就想着我納頭便拜?”
“空有智慧,卻又貪婪自負,怪不得日後下場凄慘。”
罵歸罵,葛賢仍舊要應付并送走這厮。
哪怕他如今已是築基修爲,但撕破臉皮,也不可能打過此人。
修煉歲月,以及背後資糧底蘊,都相差太多,無有可比性。
好在這方面,他葛貨郎也是最爲精擅的。
他甚至都懶得動用體内道炁,隻是按照心頭所思量的,開口就大表忠心,顯露出投誠之意,随後更是将刻意隐藏起來的另一半有關陸化龍夫婦陰私之事,以及有可能發賣錢塘縣的震撼情報,免費送給了二人。
果然,畢竟都是外人很難窺出的秘辛,哪怕是楊畢這種細作頭子,也是大感驚喜。
再次看向葛賢的目光中,已然變成了激賞。
那模樣,讓葛賢擔心自己會被強行擄走。
好在這厮明顯是帶着任務來的,很快冷靜下來,就見他點點頭,笑着贊道:
“好好好……是個好苗子,入我麾下後,必可得大力培養。”
“可惜這幾日我尚有些事,要去查查那古墓派掌門李娲的虛實,瞧瞧是否真有什麽‘蛻凡秘法’公布出來。”
“若此事爲真,我主便可通過那主動來投的詭武門派【明教】,大力招募武林人士,亦可再培養出一支詭武大軍來……。”
楊畢一邊說,一邊則以疑惑目光看着葛賢。
貨郎秒懂,這厮繼續想白嫖情報。
做戲做到底,葛賢沒隐瞞,搖搖頭就道:
“回禀大人,當日我的确在,親眼見得那位古墓派李掌門率衆弟子分食了雷峰塔中的妖魔,随後集體晉升,她更是一口炁玉化了整座夕照山,該是蛻凡境後才能擁有的某種本命神通。”
見葛賢這般機敏上道,楊畢甚是歡喜。
眸中再無一絲一毫對葛貨郎的懷疑,隻有贊賞。
臨走前,這厮許也是覺得一丁點好處不給,實在是過于吝啬,也丢了朱洪武的顔面。
但讓他拿出奇物寶貝來,又有些囊中羞澀。
倒也不是他性情真就奇葩到這程度,隻是相比較其餘勢力,朱洪武如今算不得前列,他作爲屬下也寬裕不到哪裏去,加上又是臨時起意,匆匆趕來,身上自然也就沒攜帶多少好物件。
至于說他吹噓的“萬法衆靈神遣靈妖來投”、“貨郎想去萬法天樞上相那裏入道都可以”,話術罷了。
第一句更好理解,按照葛賢前世之語來說:不過是萬法靈神們的天使投資罷了,拿到第一輪的,又不止朱洪武。
好在楊畢也機智,離去時,想了想,旋即從懷中取出一本不厚不薄的冊子,遞将過來道:
“小兄弟,以你之天賦,未來許能成爲縱橫天下的非凡密探。”
“隻是如今你見識頗少,隻識得錢塘縣周遭勢力,這本無名冊子乃我所撰,内裏記着如今【大原朝】境内各大勢力。”
“包括萬法靈神、邪神道脈、各大聖地、反賊亂軍等等。”
“這數日,你可粗略研讀一二,待事畢後,再随我去見吾主,得個好前程。”
“多謝楊大哥!”
這句感謝,葛賢喊得極爲誠心,完全是發自肺腑。
很好理解!
在葛賢心中,這冊子可比前頭那些佛珠、哨棒、玉壺等物要珍貴多了。
好嘛!原來遇上手頭緊的,反而能得更大好處。
于是乎,在葛貨郎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之後,賓主盡歡的分别。
……
葛賢關好門戶,捏着那“間諜秘冊”回轉時,忽而瞧見俏少婦從魂宅内飄蕩出來,一臉擔憂的看着自己。
這掃帚精,終究是沒忍住,怯生生問道:
“主人伱這樣……真的沒問題麽?”
“這些反賊修士,看起來可比竹夫人、青傘女、仕女圖這幾位姐姐可怕多了,若你日後暴露,豈不是會被追殺。”
葛賢顯然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一個精怪擔憂生死。
聞言不由失笑,旋即哄道:“莫慌,我尚可應付,你一個掃帚精,不懂人間事很正常……細作間人之屬,背後的老闆靠山,當然要多多益善,隻幹一方的話,很容易被出賣的。”
俏少婦聽罷,隻覺無法反駁。
她的确不懂俗世事,于是便飄回魂宅。
隻是在歸去前,仍有些不放心,又怯生生囑托道:
“若主人要遁逃,千萬記得帶上我。”
“沒問題,不論居家還是出遊,都少不得你。”
得了葛貨郎這一句哭笑不得的回複,俏少婦才安心歸宅。
被打了這一岔,卻不影響葛賢興緻。
他回轉床榻,正欲展開那秘冊,觀瞧這【大原朝】境内究竟有多少勢力。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他腦海中又生感知。
這一遭,當他感知出來客爲何時,差點面色驟變,當場就要跑路。
“狐鬼?”
“還不止一頭,來尋我作甚?”
葛賢心頭驚咦。
初始還以爲是自己事發了,縣尹夫人率衆殺來捉他。
轉念一想才反應過來,若真是如此,來的就該是耶律玉燕乃至于陸化龍了,而不該僅僅隻是幾頭入道境的狐鬼。
一念及此,他快速将秘冊、玉壺還有懷中古籍日志都塞入木箱中。
自己則快速起身,主動打開房門迎将出去。
來的又不是反賊亂軍的細作組織,不必遮遮掩掩。
他剛在小院中站定,未幾息,倏忽有狐臭怪香彌漫,妖炁湧動間,足足四頭狐首人身,被鬼霧承托着,腦後還懸有狐火的“狐鬼”顯現在葛賢面前。
二雄二雌,以一頭僅用紅綢遮了雪白胸脯的雌狐爲首。
見得葛賢提前來迎,這雌狐一雙狐媚眼亮起,尖聲笑道:
“看來那兩個粗胚沒撒謊,張不足、趙無有這二鬼果真藏着一個擁有疑似【通曉】天賦的凡人。”
“少年郎,可曾婚配啊,你瞧姐姐怎麽樣?”
前後兩句,實在無有關聯。
但從一頭雌狐鬼嘴裏吐出,又合理許多。
哪怕這狐鬼一邊說,一邊還飄過來,一雙毛茸茸手臂探過來,試圖将葛貨郎圈入其懷中。
好家夥!
若是那極好此道的原身面對這場面,隻怕要興奮到發抖,主動投懷送抱。
而葛賢,則是裝作懵懂少年,由得狐鬼抱過來。
好在場中還有其餘狐鬼,似有任務在身,看不得這場面。
尖笑着一起擁上來,七嘴八舌将事情言明:
“姐姐别發騷了,這少年郎已被主子預訂,要拿來捉那卑鄙龍女的,速速帶去交差才是正經。”
“就是就是,遲得片刻,我們四個都要挨罰。”
“沒錯,姐姐你又不敢采他元陽,何苦勾勾搭搭的。”
“哼,過過幹瘾不行麽,這少年郎生得如此俊俏,我隻摸摸抱抱都不成?”
聒噪中,四狐一道捉了葛賢,騰起狐霧,往那熟悉的柳莺巷而去。
葛賢之所以沒有絲毫反抗,是因爲聽到了耶律玉燕忽然遣來狐鬼抓他的原因。
不是他事發!
而是和劉伏通、張世誠、朱洪武這些反賊勢力麾下探子一樣,看中了他所擁有的稀罕感知類天賦,覺得自己可以幫助她将那帶來巨大恥辱的“龍女”抓住。
既如此,他自然不需要跑,也不應該跑。
“不過,這算怎麽個事?”
“我……抓我自己?”
……
柳莺巷深處,又是那熟悉的靜室。
葛賢被四狐一道捉着,很快送到了耶律玉燕面前。
時隔數日,葛貨郎以“真面目”,再次見到了這位容貌出衆,眉目含情,好似一位柔弱大才女般的耶律家大小姐。
她依舊是香汗淋漓,濕漉漉躺在軟塌上,也不知先前幹了些什麽。
散發出的魅惑氣息,足可讓男女都爲之蠢動。
隻看外相的話,誰又能想到這誘人弱女,本相乃是一頭蛻凡境的【食心妖狐】呢。
從屠龍夜所見的恐怖妖身可知,真打起來,陸化龍都未必是這個兇婆娘的對手。
好在葛賢來之前便已入戲!
此時他完全就是一個老實貨郎,匆匆瞥了眼耶律玉燕,随後面上露出驚豔之色,又飛快低頭,惶恐不安……此番表演,活靈活現,任是誰也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來。
葛貨郎的臉,尚算俊俏。
加上那少年氣息,初見就能勾起雌狐鬼的欲望。
但耶律玉燕性癖特殊,面上毫無波動,瞧了眼葛賢,隻慵懶問道:
“葛貨郎,你既與張不足、趙無有這二鬼厮混,想來也可猜出我的身份。”
“捉你前來,乃是要用一用你,若能辦成事,重重有賞。”
“以你之天賦,能感知出‘此女’如今在何處麽?”
說話間,她蓦地揮手,妖炁翻湧竟是生生将一道醜陋龍女的外相,乃至于一些炁機都幻化出來。
葛賢一邊觀瞧那畫面,一邊則是心頭安定,再次确定自己是人族身時,可諸炁不洩,遮掩無雙。
同時,又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
“此女果然是個瘋癫的。”
“我對外表現分明是雷達一般的異力,這婆娘卻想把我當衛星來用,有這個本事,我還當什麽貨郎啊。”
啐歸啐,卻不妨礙他繼續裝相。
一臉惶恐不安,忐忑搖頭道:“回禀夫人,小的隻是有些感知異力,無有這等隻是瞧一眼就隔空鎖定生靈的神妙本領。”
聞言,耶律玉燕臉上不由浮現出一道失望之色來。
也跟着搖搖頭,嫌棄道:
“還以爲是又一個【通曉】、【全知】天賦,若爲真倒是個驚喜收獲,說不得我就親自送你去【萬法天樞上相靈神廟】,将你培養成‘脫脫’那樣的當世名相,顯聖強者。”
“可惜不是,多半是【心眼】、【靈感】一類差不少的,拜不了天樞上相,撐死也就去拜拜開明靈神。”
“算了,湊合着用吧。”
“帶下去,将那龍女留下的皮囊給他好生嗅嗅,無有收獲不得放走。”
幾句話,定了葛賢接下來的行程,全不問少年貨郎願不願意。
當然,以她身份的确不需要問。
随手又招來一位性感美豔,喚作“秋娘”的狐女,命她帶葛賢下去。
葛貨郎繼續演着,心頭則又吐槽道:“嗅嗅?這回又當我是尋蹤犬了是吧?”
罵得再歡暢,他也不敢有絲毫動作。
由得狐女領着他離去,與上回很是相似的一幕。
不同的是,他葛賢如今是真面目。
可惜那耶律玉燕太過于信任自己的感覺,完全陷入盲區,認定了令她大丢顔面,同時又讓她很是歡喜的那人,實際上是一頭僞裝過的龍女。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畢竟她嗜好特殊,能讓她性奮的隻有女人,絕無男人這個選項。
她哪裏曉得,世上還有葛賢這樣的“男妲己”。
第一回,她吃了小虧,自覺大丢顔面。
第二回她竟是引狼入室,卻不知又要被葛賢這厮如何折騰了?
……
剛被帶出靜室,那喚作秋娘的狐女,頂着一副不假辭色的冰冷禦姐臉,喝令少年貨郎跟上去嗅皮囊。
未走出幾步,葛賢正欲故技重施,再度用“魅惑”異香對這位秋娘下手時。
忽然,前方蓦地出現陸化龍的身影。
這位錢塘縣尹一臉怒容而來,怒氣之源,似乎還就是他葛賢。
見得少年貨郎後,這英明神武的縣尹大人陰恻恻一笑,忽而顯出一顆巨大虎頭來,惡風呼嘯間,朝着葛賢吞來。
過程中,他那有些莫名的聲音才響起:
“娘子要用我麾下之人,怎不提前說一聲。”
“這貨郎尚是個凡人,不堪折騰,不經意許就死了,不若爲夫先将之煉作伥鬼,再遣來聽你調用。”
“陸化龍你少放屁!”
“嘭”
悶響中,一條血肉模糊的狐尾憑空出現,徑将食蠱虎頭抽了回去。
妖炁對撞停歇時,葛賢身前已多出了一道柔弱身影,正是那耶律玉燕。
不待葛賢多想,這夫妻二人已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陰陽怪氣起來。
隻聽得幾句,葛賢就明悟緣由。
眸中滿是荒唐之色,心頭更是忍不住大罵起來:
“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近日來似又遇了什麽大挫折,本就脆弱的關系愈發搖搖欲墜,難以維系。”
“于是整日就尋些小事、由頭大吵,而我葛賢,就是他們今日的‘借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