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言兮之所以收養阿黎，的确是想要爲自己培養一個接班人。
阿黎的聰慧程度，不輸容玉半點。
隻是當她發現阿黎對七殿下有意思的時候，想法也随之改變了。
阿黎日後若是做了夜帝，勢必和未來的T王是互相制衡、互爲掣肘的關系，王後和夜帝隻能選其一，既然不想拆散他們，言兮隻好打消那個念頭。
所以她後來教給阿黎的，便不是謀略，而是母儀天下、輔佐君王之道，還有籠絡帝心的後宮之術。正所謂術業有專攻，阿黎學的很好，事實證明比起夜帝，她也确實很适合做王後。
阿黎和T王對視一眼，臉頰染上兩朵酡紅。
今時今日，她才終于曉得姑姑的良苦用心。
“謝謝姑姑成全。”
阿黎眼眶熱熱地看着言兮，想要給她磕頭行個大禮，被言兮給攔住了。
“你現在的身份，别動不動就跪。”
言兮道：“沒瞧見殿下多心疼麽。”
這一聲打趣，讓T王和王後皆露出幾分羞赧。
身世之謎，還有言兮爲何沒收她爲徒，這兩件事在T王和王後心底都埋藏多年，今日得以解惑，宛如心中一塊巨石被挪走，兩個人的内心都變得輕松不少，神情都跟着放松許多。
言兮這邊還沒有說完，今天的正題還沒講。
她看向T王，“殿下可知，我爲何要将宋凡和容玉提拔上來，接任言家家主和夜帝之位嗎？”
說到這裏，T王神情正色起來，卻也心生一絲疑惑。
是啊。
宋凡和容玉是一對，這麽重的兩個位子，交給未來的夫妻檔，真的合适嗎？
言兮跟T王明說，“因爲言家家主和夜帝，是曆任T王最忌憚的兩個位置，他們之間需要達成一種平衡，但如果都是言家人，就不平衡了。”
這也是爲何前面兩任T王既不得不重用言家，又忌憚言家的原因。
T王擰眉，依舊不解。
“可是宋凡和容玉是情侶，若是感情穩定，将來一定是會結婚的。不也同樣是言家人嗎？”
言兮道：“夫妻之間，也是互相掣肘的一種平衡關系。而且，他們一個姓宋，一個姓容，既是言家人，又不是言家人。”
T王聞言，神情蓦地一怔。
他懂了……
最後，言兮微微一笑，跟他說道：“你也是言家人，還怕宋心不盡心輔佐你嗎？”
T王懂了言兮的意思。
宋凡可以爲他盡忠，甚至爲他賣命，但如果他膽敢傷害容玉，宋凡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
夜深如水。
洛君珩守在殿外，眼看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溜走，心中說不擔憂是假的。
約定好的時間一到，看着言兮準時準點地出來，他緊繃的神色和擰起的劍眉才緩緩舒展開，緊走兩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帶她回家。
“談的還順利嗎？”
言兮點點頭，“嗯，還行。”
回程的路上，言兮将跟T王的談話事無巨細地告訴了洛君珩。
洛君珩若有所思。
今夜言兮說了太多話，回到貴賓所住的寝樓，她的神色還透着幾分疲憊。
躺下的時候，天空已經微微亮，泛起了魚肚白。
洛君珩久久沒有說話，言兮側過身子，往他懷裏靠了靠，他下意識将她攬入懷中。
“在想什麽？”言兮柔聲問他。
洛君珩的心思，向來不瞞她，“夫妻之間，也是互相掣肘的。你真這麽想？”
言兮笑了下，她就知道，他是對這句話耿耿于懷。
“才不是。那是說給T王聽的。”
言兮趴在洛君珩的懷裏，道：“我們之間，是一體。不會互相掣肘，隻會共同承擔，不離不棄。”
她最是知道怎麽哄他。
洛君珩嘴角浮起笑容，“嗯。這才對。”
言兮笑着在他懷裏蹭了蹭，洛君珩微微低頭，在她額角落下一個吻。
一切都是這麽自然。
“若非當年母親相中了我父親，言家或許不會有今日。”
言兮微微發出一聲歎息，“其實每一任的T王，都想錯了。言家的最終走向，不是富貴榮華，而是隐姓埋名，漸漸消失在大衆視野之内。原本‘言’這個姓，就不是我們的真姓。”
他們是滿族人士，當初爲了躲避刺殺逃亡到T國，機緣巧合之下又在T國紮下根來，一步步形成今日局面，但最初言老隻是想護家人周全而已，未曾想過要在異國他鄉如何飛黃騰達。
T國，終究不是他們的根。
落葉，總要歸根。
隻是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人往往拗不過命運的安排。
……
夜深人靜。
寝宮之中，T王擁着王後，也久久難以入眠。
“你在想今日姑姑說的話嗎？”王後趴在T王耳邊，輕輕問道。
T王“嗯”了一聲，将她往懷裏攬了攬，微微歎一口氣，“姑姑心思埋得深啊，我左思右想，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想明白了什麽？”阿黎問。
T王道：“你想想看，你是姑姑收養的孩子，宋凡是四叔收養的孩子，容玉又是姑姑收的徒弟，你們既都是言家的人，又都不是言家的人。”
阿黎點點頭，“是這樣的。那又怎麽了？”
“姑姑是想告訴我，言家所圖的，從來都不是把持朝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然她大可以把這幾個重要的位置都安排上言家的血脈，那麽将來T國的天，都是言家的。以姑姑的能力，我毫不懷疑她能夠做到這一點。但她并沒有這個野心。”
T王心中不由嗟歎，人人都想做到的位置，于言家人來說卻避之唯恐不及，“她親自出現，自曝身份，親口告訴我我的身世之謎，是爲了告訴我，T國局勢想要達到某種平衡，三足鼎立是最好的，那便是T王、言家家主，還有夜帝必須同時存在。或許将來某一天，這份平衡會被一些情況所打破，但不能是現在。而言家，會随着時代的發展，慢慢消失在T國曆史的舞台上。我的那些擔心，不過是杞人憂天。而我自己，本就是言家人。”
他的手輕輕拍打着阿黎的後背，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莊重。
“阿黎，這盤棋，姑姑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布局了。夜帝，不愧是夜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