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暮南怕得心直抖,可大舅舅盛怒之下,他又哪敢說什麽。
“舅舅……我知道,自己罪無可恕。”
喻暮南臉頰滴汗,眼角都迸出了淚花,嘴唇哆嗦道:“您打死我我都認了……啊!”
他話音剛落,洛君珩又是一鞭抽在他的臀峰上。
這一下疼得喻暮南想去死。
也是這一下,讓喻暮南意識到,之前那三十鞭大舅舅還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大舅舅動真格的,是真能打死他!
他現在終于明白,爲什麽二舅舅權夜骞那種硬漢都會被大舅舅給打哭了。
大舅舅的鞭子,誰不怕?
洛君珩站在身旁,冷哼一聲,“打死你,你當真以爲我會舍不得嗎?”
“啪”“啪”“啪”……
伴着這聲冷喝,接連不斷的鞭子落在喻暮南的身後,從上至下,在之前已經打過的地方又加一輪。
疼痛感,自然也是原來的十倍!
疼疼疼!
喻暮南已經完全沒有力氣思考了,滿心滿身都是一個“痛”字。
他甚至有種想要拔腿就跑的沖動,但身子卻牢牢釘死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承受着大舅舅的怒火,隻是後面鋪天蓋地般的疼痛實在太過磨人,他知道大舅舅會生氣,但真是沒想到能惹他生這麽大的氣,此刻比起疼痛,更多的是害怕,喻暮南強忍着身後的疼,把痛呼聲都憋在喉嚨裏,憋的臉通紅。
下一秒,身後就挨了一腳。
“啊!”喻暮南身體一個俯沖,胯骨都撞在了冷硬的桌邊,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他偏過頭,下意識地看向洛君珩,害怕又哽咽地喚道:“舅舅……”
洛君珩面上的冷靜早已化爲烏有,既冷又怒,沉聲道:“跟我賭氣?還是在我面前裝硬漢?”
“沒有……”
喻暮南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面對大舅舅含着怒氣的質問,他哪還站得住,膝蓋砸在地上,眼淚也不受控地流了下來,“我沒有跟您賭氣,也沒有在您面前裝硬漢……我哪是什麽硬漢啊……”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垂着頭,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此刻的喻暮南,完全就是一個犯了錯在長輩面前害怕不已的小學生,哪還有半點硬漢的模樣。
再說,在洛君珩面前,再硬的漢子也得抖若篩糠。
洛君珩皺了皺眉。
男兒有淚不輕彈。
哪吒是他一手帶大的,奶娃娃的時候就被他抱在懷裏了。
這孩子長得像他,打小就和他親,不會說話隻會吐泡泡的時候就知道咧着嘴沖他笑,後來會走路了就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跟在他身後,剛學會說話就奶聲奶氣地叫“舅舅”,在言兮沒回來的那幾年,哪吒的存在是洛君珩唯一的慰藉,他讓他早已冷硬如冰山的一顆心有了一絲柔軟,一絲生的希望。
他們雖然是舅甥關系,實則親如父子。
甚至哪吒在喻晉文面前不會流露的眼淚和孩子氣,也都會在他面前展示出來。
對他,也有着一份純粹的依賴。
這些,洛君珩都知道。
正因如此,哪吒去地下拳場打黑拳這事格外讓洛君珩感到生氣。
他氣的,除了打黑拳這件事情本身的危險和危害性,更氣哪吒将此事瞞得密不透風,他竟現在才知道,這又何嘗不是他的失職?這也是洛君珩第一次感覺哪吒有了自己的秘密,遊離在他世界之外了。
那種無力感,夾雜着痛心疾首的難過,讓洛君珩忽然感覺,自己老了。
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喻暮南垂着頭跪在地上,無聲地落着淚。
他從沒見過大舅舅生這麽大的氣,打他也從沒下過這麽狠的手,他有這個膽子做錯事,卻沒這個膽子承受大舅舅的怒氣,害怕之餘,甚至有一絲絲的委屈,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絲委屈從何而來。
喻暮南不是沒做過管教者。
家裏的弟弟妹妹做錯事情,他教訓他們的時候也不會手軟,不論是訓還是罰,也都是爲了他們好,同樣的道理,他也知道大舅舅教訓他是爲了他好,怕他走彎路,也怕他會把自己的小命給折騰掉。
但……隻要挨罰挨打,很難讓人不覺得委屈。
“委屈?”洛君珩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喻暮南身形微微一抖,擡起頭看了大舅舅一眼,他在舅舅面前從不撒謊,舅舅也不允許他撒謊。
于是,他誠實地點了點頭。
洛君珩道:“委屈什麽?覺得我打你打錯了?”
“不……”
喻暮南搖了搖頭,一雙黑曜石般的雙眼噙着淚,水汪汪的,“舅舅打我我不委屈,隻是舅舅……很兇。我害怕……就覺得,委屈。”
說完,喻暮南都覺得不好意思,羞愧地低下頭。
怎麽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三歲孩童?
居然好意思跟舅舅說這種話……
他正這麽想着,洛君珩就道:“你今年三歲嗎?”
“……”
喻暮南垂着腦袋在地上找地縫,想要一頭紮進去。
洛君珩又問:“我兇嗎?”
喻暮南擡起頭,看着他,又小心地點了點頭。
“現在知道害怕了?”
洛君珩拿鞭梢往他臉上一點,“瞞着我去地下拳場打黑拳的時候,怎麽不怕?”
喻暮南身形一顫,順着大舅舅的鞭梢低下頭,“錯了,舅舅。”
“哪錯了?怎麽錯了,說的具體點。”洛君珩将蠶絲鞭收至背後。
大舅舅終于肯聽他認錯了。
喻暮南深吸一口氣,跪得更加端正了些,擡手抹了一把眼淚,雙手背後,規矩請罰,“舅舅息怒,去地下拳場打黑拳的事情,是我闆上釘釘、徹徹底底地做錯了。我該打。我不敢騙您,起初去地下拳場打拳的确是爲了給阿嵘報仇,後來再去是爲了給自己解壓,再後來……也确實上瘾了。”
“解壓。”
洛君珩将這兩個字提出來,問道:“哪來的壓力,讓你至于去打黑拳,跟我說說。”
他聲音平靜,卻不容置喙。
喻暮南知道,自己要是把這件事情說出來,隻怕今天是沒有辦法站着走出書房的門了。
可事已至此,他哪裏還敢瞞着什麽。
“我……在大學的時候,患上了神經焦慮症,得借助藥物才能壓下心中的狂躁。我在倫敦接受過心理咨詢,也吃過一段時間的藥,效果都不佳,反而有加重的迹象,直到打黑拳後……好了。”
喻暮南說完這番話後,就再也沒聽見洛君珩的聲音。
他顫顫地擡起頭,就看到洛君珩陰雲密布的一張臉,下一秒,鞭子就從他身後揚了起來。
“啪”的一聲,喻暮南狠狠閉上了眼睛。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傳來。
他睜開眼睛,就見大舅舅的胳膊上多了一道鞭痕,鮮血直接滲透了白色的襯衣,可見下手之重。
喻暮南目眦欲裂,“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