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葉教練托付給我？”
郭薔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有些無語地呵笑一聲，“你跟我開什麽玩笑？”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言兮聲音平靜，“葉蒂生了寶寶，是個男孩，叫蘇暖。”
聽到這個，郭薔臉上的笑收斂了下來，神情有了一絲莫測，她将臉别過去。
“我聽說了。”
“不打算去看看嗎？”言兮扭頭看着她，輕聲問。
郭薔低着頭，踢了下腳顯出一絲無措，“葉教練不會想要見到我的。”
“她想見你。”
言兮十分笃定地跟她說了這話，讓郭薔又驚訝地扭過頭來，滿臉不敢置信。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以爲葉教練得恨死她了，又怎麽可能會想見她呢？
言兮道：“蘇暖周歲宴那天，去的人很多，但你沒去，她挺失落的。喂孩子的時候還碎碎念地罵，說給你發了信息你都沒去，太不給她這個當教練的面子了，叫你小兔崽子。”
郭薔能想象到葉教練罵她時的神情，唇角不由抿出一個笑容。
她因爲從小在外訓練，一年到頭和父母在一起待的時間還不如和葉教練多，父母對她總是比較嬌寵，甚至說是溺愛，重話都不曾對她說過，也隻有葉教練，總罵她。
以前她年紀小，不懂得那份嚴格要求背後承載着一份什麽樣的愛，現在長大了，終于知道了，可是一切都晚了，她傷害了一個真心對她的好教練，卻不知該怎麽去彌補。
郭薔搓了搓手，悶了片刻才道：“其實那一天，我去了。”
言兮長長的睫毛微眨。
“我看到好多人都在，很熱鬧，葉教練站在蘇大夫和孩子身邊，氣色很好，笑得也很開心，我從未見她笑得那麽開心過。可見，她現在過的很幸福。”
郭薔笑了下，旋即又自嘲道：“我不敢出現，怕會影響到她開心的情緒，也怕掃大家的興。不過……我倒是看到唐雪了，我很佩服她，不知道她是怎麽好意思走進去的。”
唐雪的厚臉皮，的确無人能敵。
言兮淡淡道：“你跟唐雪不一樣。對阿蒂來說，唐雪是宿敵，可你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徒弟，是自己人。她雖然生你的氣，但也不至于真要跟你老死不相往來，徒弟和師父之間，大多是徒弟不想要師父，很少會有師父舍棄徒弟的情況，就好比父母和孩子。”
“不過，”言兮靠在座椅上，輕歎一聲，“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是那麽簡單的，很複雜。世界上這麽多人，而我們一生真正能夠接觸到的，能夠長久交往的，就那幾個。所以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最妙不可言的。就好像，我重新回到網球隊的時候，并未想過會換教練，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我竟會和葉蒂成爲朋友，又成爲了家人。”
郭薔神情很是有幾分動容，甚至露出幾分怅惘。
“是啊……”
她又何曾想過，她會中途換教練，會和葉教練差點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又何曾想到，她會因爲一念之差的錯誤選擇，跟錯了人，被人利用，從而斷送了自己的事業和前途。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因果報應吧。”
郭薔苦笑一聲，“我現在得到的下場，是活該。起初我也怨、也恨，怪命運爲什麽要如此捉弄我？可是仔細想想，走到今天的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又能怪得了誰呢？我沒資格怪任何人，自己選擇的，便自己承受吧。”
她無意識地動了動自己的手，可那隻手毫無知覺，她的手和她的事業一樣，注定殘缺。
言兮也看向了她的手，“能承擔自己所選擇的，這說明你長大了。”
郭薔看向她，疑惑地皺了下眉。
“我就納悶了，明明咱倆年紀差不多，你怎麽說話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就好像我的長輩一樣，聽上去比葉教練的年紀還要大。長得這麽不食人間煙火的，卻好像活了兩輩子，看透了世間萬事一樣。”
言兮歪頭輕輕一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嘁，少來。”
郭薔擺擺手，看着言兮臉上的笑容，莫名被她感染到，也跟着笑了下，“說實話，以前在西城的時候我跟你不熟，那時候就覺得你文文靜靜的，像個隻會笑但沒脾氣的假人。葉教練還總誇你，說你球技穩，是個好苗子，罵我心浮氣躁，我聽了很不服氣，私下裏也暗暗跟你較勁。你出車禍的那段時間，葉教練心情特别不好，經常去醫院看你，我知道，她最屬意的徒弟是你，不是我。那時我心裏就暗暗憋了一股勁，我想讓葉教練看看，她沒有選錯我，所以那段時間我訓練得很拼，拿了獎順利進了總局，我覺得我證明了自己。”
說到這裏，她一頓，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收了下來。
“沒想到，你會突然醒來，更沒想到的是，葉教練會爲了你重回西城網球隊。我當時實在接受不了，跟她生了好久的悶氣，也不想好好訓練了。後來唐雪找到我，說葉教練把你從她手中搶走了，要收你爲徒，不想要我了，覺得我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我一氣之下，就做出了……讓我無比後悔的決定。”
郭薔眼圈通紅，兩行淚從臉上流淌下來。
言兮遞給她紙巾，她沒接，直接伸手抹去，轉頭紅着眼看着她，“其實，我就是嫉妒你，爲什麽葉教練那麽喜歡你，卻一點也不喜歡我。我知道，你聽話、懂事、成熟、穩重，跟你一比，我就是個任性、胡鬧、不懂事的孩子。可我還是……還是希望她能喜歡我。”
郭薔聲音越來越哽咽，低着頭泣不成聲。
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此刻如同洩洪一般爆發出來，她将臉埋于手掌之中，大哭起來。
就在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時候，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我什麽時候說過不喜歡你了？”
郭薔哭聲戛然而止，愣愣地擡起頭，就看到了仿佛從天而降的葉蒂。
站在她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