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聽出她言語中不加掩飾的嘲諷，言兮淡淡道：“謝謝。”
唐雪聽着這兩個字，頓了頓，唇角倏忽卷起無邊嘲諷，“我現在在你眼裏，是不是就像一個大寫的笑話，你甚至連笑話我都懶得。”
“沒有人會笑你。”
言兮道：“大家都很忙，忙着生活，忙着工作，每天處理自己手裏的這一攤事已經很不容易了，實在沒有那麽多精力，去笑話别人。”
“是啊，你們都忙，都是名人、聰明人、有錢人，你們擁有着這個世界所有的美好，而肮髒、下賤，都是屬于我們這種普通人的。”
唐雪冷笑道：“我用盡各種辦法，窮盡畢生力量，花費了那麽多的努力，到頭來還是撼動不了你們分毫。你們一句話，就能毀了我的一生。”
言兮聽着她的憤懑之語，沒有說話。
唐雪靠在椅子上，悠悠地歎道：“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我想要的東西，無論多麽努力都得不到，而你們呢，不用怎麽費力氣，招招手就有了。有男人愛，有恩師疼，我有時候就是想不通啊，爲什麽呢？我究竟什麽地方不如你們？”
她說着說着便激動起來，轉身面向言兮，瞪大一雙凹進去的眼睛，“葉蒂那邊，我不跟她比，她生在體育世家，父母都是教練，從小自然得天獨厚，可是你呢？你和我一樣，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爲什麽那麽多人都喜歡你？爲什麽你總是被那麽多人争來搶去？爲什麽你總那麽幸運？”
“幸運？”
言兮看着她，淡淡道：“或許就是你說的幸運吧。我确實很幸運，很多人愛我，對我好，我也願意對他們好，不辜負他們的信任和喜歡。可是唐教練，你不幸運嗎？你可是網球隊曾經的一枝花啊，你長得漂亮，性格也好，葉蒂曾經跟我說過，你是團寵，球隊的男孩都喜歡你，圍着你轉，方圓教練更是喜歡你喜歡了那麽多年……不是他們不要你，不喜歡你，而是你拒絕了他們。”
唐雪眸光閃了閃。
她忽然憶起了曾經那些時光，那些她被衆星捧月，誇來贊去的光輝歲月，大家都圍着她轉，喜歡她、追求她的人很多，不論她走到哪裏，都有很多人關注着她，她說什麽話都能聽到響。
唐雪知道自己虛榮，她享受那種備受矚目的感覺，她天生就是喜歡鮮花和掌聲的那種人，害怕被人忽略，有人圍着她轉，她就很開心。
一直以來，她都是很受歡迎的。
第一次感受到被忽略是什麽時候呢？
好像是葉蒂第一次獲得世界冠軍的時候。
她記得，那個時候葉蒂已經離開西城網球隊很久了，她的離開并沒有給唐雪帶來什麽影響，反正葉蒂人緣一般，隻知道訓練，打球的時候也從來不讓人，隊裏沒有不被她虐過的，甚至葉蒂走後，沒有人跟她動真格的，她覺得自己的球技都提高了不少，那段時間她真的很開心。
可是葉蒂就這麽不聲不響地打進了國際比賽，總決賽那一天，球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訓練，全都圍在電視機旁看着體育台的全球直播，目光都緊緊盯着屏幕，她走進去的時候甚至沒有人發現她，她跟方圓說話方圓都沒有理她。
當葉蒂以黑馬之姿打敗常勝冠軍費娜奪得那年冠軍的那一刻，球隊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跟瘋了似的叫着嚎着跳着高，哪怕是平時和葉蒂最不對付的人都在誇葉蒂牛逼，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一天甚至到最後，所有人都在讨論着葉蒂，沒有一個人關注她，她備受冷落。
後面葉蒂一發不可收拾，獎拿了又一個，每次得獎衆人都得爲之歡呼一番，唐雪表面上和衆人一起高興着，心裏卻在和所有人鬧别扭。
看着葉蒂拿獎的樣子，她知道：她嫉妒了。
那一段時間，她訓練特别努力，甚至是拼命，可是輸給方圓那一刻，她哭了。
方圓吓壞了，将球拍扔了趕緊跑過來哄她，甚至整個球隊都停下了訓練過來哄她，以爲是方圓把她欺負哭了，另一個男隊員還跟方圓打了一架，可她一點也不開心，她意識到自己無論付出多大的努力，都追不上葉蒂的實力。
世界冠軍，注定和她無緣。
“他們喜歡我有什麽用？”
唐雪看着自己的手，苦澀地笑道：“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當年喜歡我的那些男人也都成家立業，就是方圓，也有了他喜歡的姑娘，誰還記得我呢？誰還在乎我呢？到頭來，無論是冠軍，還是男人，我都沒有得到。”
“沒有人能夠什麽都得到。”
言兮淡淡道：“每個人這一生能夠得到的東西都是有限的，知道自己要什麽，這很重要。葉蒂以前一心想着打球，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結婚，她和蘇睿認識，也是在打球的途中因緣結識。唐教練，你呢，你最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呢？”
“我……”
唐雪動了動唇，卻忽然之間說不出來。
“你想要冠軍，你是否爲之付出了應有的努力？是否認真對待每一天的訓練，對待每一場比賽呢？冠軍之路不容易，世界冠軍之路更難走，否則人人便都是冠軍了。你想要愛情，想要婚姻，你又付出了什麽呢？愛你的你不稀罕，你想要的那種富豪又看不上你，說到底你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樣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卻又什麽都想要，别人擁有的，你也要擁有。”
言兮聲音柔和，話卻重若千鈞，“人啊，最怕的是貪心太重，能力卻不足。所以有自知之明很重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并能夠爲之付出努力和行動，才不枉此生。我和葉蒂自然是幸運的，我們深知這一點，也從沒敢辜負過，那麽你呢？”
唐雪被紮了心，紅着眼圈瞪着言兮。
“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談不上教訓，聊天而已。”言兮站起身來，聲音淡然，“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選擇自己能承擔的，承擔自己所選擇的。唐雪，與其一味怪别人，不如先回想一下來時的路，找找自身原因。未來還長，想明白了将來的路才會走得順。”
她微微颔首，平淡離開。
唐雪看着言兮離去的背影，眼睑落下兩行清淚，她将臉埋于掌心之中，大哭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