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對長輩直呼大名這件事都有那麽些害怕。
南頌他們這些當弟弟妹妹的都是如此，哪吒也不例外，大舅舅很少喊他大名，每連名帶姓地叫他一次，他心就跟着哆嗦一次，說不害怕不緊張，那是假的。
大舅舅雖然疼他，但他也怕惹大舅舅生氣。
這次的事情确實很大，他做決定之前就做好了要承受大舅舅怒火的準備，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大舅舅真的對他生氣的時候，他還是怕的不行，心裏難受極了。
洛君珩看着哪吒有些怯怯的樣子，也是少見，不免有些心疼，知道今天将他吓得不輕，問道：“怕我了？”
他的聲音在夜色下顯得尤爲低沉，帶着些輕哄。
哪吒本來隻是略微有些緊張，可聽大舅舅這麽一問，反倒生出幾分委屈，嘴唇輕輕撇了一下，道：“有點怕。”
緊接着他對上洛君珩的視線，補充道：“但也沒有很多。”
一句話卻讓洛君珩心情莫名舒暢，唇角輕輕一提，擡起手來捏了下哪吒的臉蛋，“那說明我吓唬得你還不夠。”
“很夠了。”
哪吒的臉被大舅舅捏住，嘴巴有些漏風，他也不敢躲，由洛君珩這樣捏着，頗爲哀怨地看着他，“我都吓哭了。”
聽到這裏，洛君珩才确實生出幾分心疼，松開了手。
“嗯，哭的是不太好看，還當着你舅媽的面，不知羞。”
洛君珩逗着他。
哪吒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氣得鼓起腮幫子瞪着大舅舅，像隻小松鼠似的，不服氣道：“我在自己舅媽面前有什麽好害羞的？大舅媽善良又厚道，才不會笑話我呢。”
洛君珩挑眉，“我不善良不厚道嗎？”
“……”
哪吒一副“舅舅你在說什麽”的表情，輕歎一聲，“舅，人要對自己有一個充分的認知。這兩個詞跟您，有關系嗎？”
洛君珩一瞪眼，擡腳就要踹人，被哪吒給躲開了。
“臭小子。”洛君珩笑罵了句。
見大舅舅笑了，哪吒心裏也跟着松了一口氣，他又朝洛君珩走近，擡起一雙澄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帶着撒嬌意味地問：“舅舅，您不生我氣了吧？”
“不氣了。”
洛君珩攬過哪吒的肩膀，帶着他往裏走，“這次的事你辦的很好，你舅媽一直誇你……”
洛君珩三句話不離言兮，哪吒看得出來大舅舅是真的高興，他便也跟着高興，看到大舅舅提到大舅媽的時候臉上止不住的笑容，眼睛裏的溫柔，是他從未見到過的。
好的伴侶，真的能夠讓一個人獲得新生。
*
言兮進了洗手間，又換回了以前穿的舊衣服，把臉上的妝容也卸了。母親和妹妹們都衣着樸素，她一個人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不合适，尤其是在現在父親還生病的特殊時期。
大家雖然臉上都盡量不表現出來，但心裏是難受的。
言父還在吊着水，又打完一瓶，換針的時候他醒了一回，言兮等人都湊了上去，見他動了動唇，似是想要說話。
衆人湊上前去，聽見言父虛弱的聲音，咕哝着幾個詞。
言諾沒聽清，“爸說了什麽？”
言落看了言兮一眼，挺不是滋味地說，“錢，還有嫁妝。”
言母一聽就知道丈夫想說什麽了，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你就别再想這些了，那李家蠻不講理，是不會把兮兮的嫁妝還給我們的……咱們就當是被狗咬了，惹不起，就躲吧。”
她是真的怕了，也無法承受家裏再遇到什麽波折。
言兮卻俯身，對言父道：“爸，您先别想這麽多，先把身體養好。您放心，該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别人搶不走。該拿回來的，我們遲早要拿回來，不會便宜了外人。”
她知道，言父雖然遭受了種種磨難，但是心氣未消，對于李家的恨意也是深的，這個時候勸他忘記這事不再計較，反倒是讓言父心裏堵得慌，不如告訴他，會拿回來的！
言兮還沒有去李家，不代表她怕他們，隻是現在還騰不出手來，她需要先把家裏人照顧好，該收拾的慢慢收拾就是。
言父聽了大女兒的話，一顆心才漸漸平複下來。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
言兮又安慰了一番言母，“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咱們得休息好了，才能夠更好地照顧病人。明天護工就來了，能幫着一起照顧爸爸。媽，未來日子還長，會好起來的。”
言母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
翌日一早，護工就到了。
言兮出去接的。
來人是個非常年輕英俊的小夥，見到言兮就恭恭敬敬地行禮，喚了她一聲“大伯母”，言兮微微一愣，就明白了。
“你是梅蘇裏的弟子吧？阿睿讓你來的？”
“是。弟子叫雲華，排行二十一。”
雲華道：“您可以叫我雲華，也可以直接喊我二十一。”
“雲華。”
言兮拍了拍他的肩膀，慈愛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夠幫上大伯母的忙是弟子的榮幸。”
雲華嘴巴又甜又乖巧，他心思細膩，處事周到體貼，平時就負責照顧蘇睿的飲食起居，不然蘇睿也不會派他過來。
得到師父的指令，雲華就屁颠屁颠地來了，萬萬沒想到大伯母居然這！麽！年！輕！看上去比他還要小呢。
言家人從沒用過護工，一開始還很是不好意思，也很擔心，怕他照顧不好，然而雲華一來就非常駕輕就熟，上手很快，人又麻利，看得言落和言諾目瞪口呆，言母也放了心。
言兮自然是最放心的，醫院裏的護工再專業，也比不上梅蘇裏的弟子貼心，回頭得跟阿珩說說，讓他好好謝謝蘇睿。
有護工照顧，言母就能夠輕省很多。
言諾馬上就開學了，言落開學稍晚一些，言兮見言諾腳上的小白鞋都洗得發了黃，穿的要麽是舊衣服要麽是學校裏的校服，決定帶她去買幾件衣服，順便再買一隻手機。
結果一走出住院部，就見門口站着兩個高大的帥哥。
笑着的言淵，還有繃着臉的洛君珩。
言兮和言諾都跟着愣了一下。
“姐。”
言淵上前喚言兮，又沖言諾招招手，“還記得我嗎？”
言諾看着言淵，小雞啄米地點點頭。
“記得就好，我是兮姐的朋友。”
言淵宛如老熟人一般，又對她們介紹洛君珩，“那是我哥，雖然臉臭了些，但不是壞人。兮姐，你要不要認識一下？”
言兮：“……”
洛君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