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這兩個字總能戳中言兮心裏最爲柔軟的地方。
醒來就能見到“家人”的感覺，真的很好。
這具身體的家人是言父言母和言落言諾他們，可她真正的家人如今就在眼前，這是南頌的孩子，阿珩的外甥。
也便是她的外甥。
都說外甥随舅，果真如此呢。
哪吒的一句話，卻是震翻了言落和言諾。
她們一臉懵地看着眼前的小帥哥，又将驚愕的目光朝言兮投過去，他們家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位“家人”？
言落和言諾走到言兮身邊，悄聲問她：“姐，這是咱們家的什麽親戚嗎？怎麽我們從來沒見過？”
言兮微微一笑，“我也是第一次見。”
“……”
言落和言諾又朝哪吒看過去，一頭霧水。
言兮和哪吒對視一眼，目光對上，似乎不用說話，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思，哪吒上前一步喚道：“幹媽，你可算醒了。”
“幹媽？”言落和言諾異口同聲。
不知道大姐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幹兒子。
哪吒則是不尴不尬地朝她們看去，“這兩位是小姨吧？你們好。錢我已經帶來了，你們要不要先去交一下費用？”
他朝跟來的兩個保镖，向前向後看過去。
向前向後也還愣着，不知道小少爺什麽時候在外面偷偷認了個幹媽，還這麽漂亮……感覺大小姐後院要失火啊！
見小少爺的眼神看過來，他們才驚醒回神，朝言落和言諾擺手，十分恭敬道：“二位美女小姐，請。”
言落和言諾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架勢，誠惶誠恐地回頭看一眼大姐，在言兮的微笑安撫下才戰戰兢兢地跟着往外走。
護士小姐也驚惶疑惑地退了出去。
衆人都離開後，哪吒才走到了言兮的床邊，深深地看着她，“您不用跟我解釋，我一看到您，就什麽都懂了。”
言兮感歎這孩子的聰明和膽氣，淺灰色的瞳眸閃着光。
她眼神和聲音，都溫柔得不像話，“沒吓着你吧？”
哪吒聽着大舅媽的聲音，對上她和言淵舅舅一模一樣的瞳孔，有一瞬間的鼻酸，眼眶也跟着紅了紅。
努力掠去心中的酸澀，他搖了搖頭，喉嚨微哽，“不會。我是被吓大的。咱們家裏，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啊？”
他從小聽着各種傳說，什麽東鎮，什麽伊蘭聖女，什麽紅桃皇後，在别人聽來是傳說故事，在他們家則是日常。
反正他們家，沒有一個正常人。
哪吒一句話，就将言兮逗樂了。
這确實是他們家的家風。
她朝哪吒伸出手，哪吒低頭看着大舅媽纖細修長又透着瑩白的一隻手，不由便想起大舅舅給大舅媽畫的油畫。
簡直是一模一樣。
便連右手無名指上的一點小黑痣都在相同的位置上。
入骨的思念，全傾注在筆下，每一處細節上。
哪吒伸手握住，被言兮拉着坐在了床邊。
隔壁病床都睡着了，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言兮捏着哪吒的手，輕輕問：“家裏人都好嗎？你大舅舅，好嗎？”
一醒來，言兮就開始想洛君珩。
特别特别想他。
想知道他現在在哪，過得怎麽樣，工作累不累，愉快嗎？
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
哪吒雖然年紀輕輕，卻像是很難體會到大人的心情，他也低聲對言兮道：“家裏人都好，大舅舅也好。就是想你。”
就是想你。
這輕輕的四個字，聽到言兮的耳朵裏，眼淚唰地落下。
她從醒來後，就一直是笑着的。
可眼淚一旦開了閥門，就止不住了。
哪吒眼看着兩串晶瑩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大舅媽的臉上滑落，不禁呆住——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美人落淚”爲何會讓人感到心碎。也難怪，大舅舅會爲大舅媽心碎。
怔愣之餘，他忙扯過幾張紙巾遞給言兮。
言兮擦了擦眼淚，她哭起來沒什麽聲音，隻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哪吒便一邊給她遞着紙一邊跟她講述着這些年來家裏發生的事，聽到曾經有一個和她同名的人冒充她接近洛君珩，還差點害死了洛君珩時，言兮蓦地擡起頭來。
眼淚也止住了。
“索菲亞？”
言兮喃喃：“她打着我的名義傷害小頌，還囚禁了阿珩？”說着，她淺灰色的眼瞳泛出冷光，讓哪吒見之一震。
他忽然感受到了大舅媽從内而外散發出來的氣勢。
這一刻哪吒忽然懂了，當年大舅媽爲何會在子彈射來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擋在了大舅舅的身前。
這是一個，真正外柔内剛的女人。
一個強者。
這些事情，哪吒也是聽家裏的長輩說的，主要是小舅舅。
家裏邊有什麽故事和八卦，一問白鹿予準能套出來。
待言兮平靜下來，哪吒才輕聲道：“舅媽，你醒來的事，我還沒有跟家裏人說。我想親眼看到，确定無疑後再告訴他們，不想讓他們空歡喜一場。家裏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你。”
“我知道的。”
看着懂事貼心的外甥，言兮又恢複了溫柔模樣，“你做的很好。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任誰都不敢輕易相信。我之所以敢一醒來就聯系你們，也是因爲知道，咱家對這種事情的接受程度要比常人高些。可是這邊，還是先瞞着。”
哪吒點點頭，“好，聽您的。”
言兮又道：“我已經聯系上我弟弟言淵了，他正在往這邊飛。你認識他嗎？他是機長，就喜歡在天上飛。”
“那怎麽能不認識呢？”
提起言舅舅，哪吒露出一個笑，旋即又僵了下表情，“舅媽，您醒來後，第一個聯系的不是大舅舅，是言舅舅嗎？”
言兮搖了搖頭。
“我先聯系的阿珩，但落落的手機沒有開通國際長途業務，電話沒能打出去。我也怕他太激動，想穩一穩再聯系他。”
她現在心情很複雜，既想見到阿珩，又怕見到他。
人最怕的就是乍喜乍悲，萬一他瘋掉怎麽辦？
哪吒覺得大舅媽的顧慮非常有道理。
“不過，言舅舅在大舅舅之前見到您。我覺得，他要完。”
言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