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言淵正穿着黑色軍靴,帶着人在一座寨子周邊踩點。
這是靠近T國邊境的一處寨子,雖然屬于T國的管轄範圍,但環境魚龍混雜,是雜牌兵和傭兵常年駐紮的地方,很不受地方管控,建築物也屬于臨時搭建,這裏時常發生打架鬥毆事件,戰火頻發,當地官惹不起,就躲得遠遠的。
言淵握着手中的電話,擡起淺灰色的眼眸,望向不遠處的宅子,眸色沉沉。
他對着電話那頭,緩聲道:“現在能夠定位到肖恩的據點,隻是他這個人生性狡猾,幾個月的時間裏換了好幾個住處,我們的人踩空了幾次,損失慘重。他在每一個據點都安放了許多毒煙和化學武~器,不好強攻。”
喻晉文聽着神色沉沉。
肖恩确實不好對付,他本就是想要毀天滅地,做事情不管不顧,喪心病狂,别說别人的死活,他連自己人的死活都可以全然不顧,這樣的人沒有良知,不講感情,也最危險,這就是爲什麽大舅舅一直強調不要輕舉妄動。
他抿了抿唇,又問道:“那宋西呢,她還活着?”
“活着。活的好着呢。”
言淵淺淡的語氣中也透着一絲納悶,有些不該死的人總會遇上一些飛來橫禍,生命脆弱;可有些該死的卻像泥地裏的蚯蚓,哪怕砍斷了也能繼續苟活。
世道便是如此,有時候連老天爺都在欺軟怕硬。
“什麽,她還收養了兩個孩子?”
喻晉文聲音不由揚起,怕把南頌吵醒,又趕緊壓低聲音,朝她看過去,見她睡得熟才稍微安心,可聽着言淵那邊的消息,隻覺得匪夷所思。
這個宋西,人都做不好,還想去做兩個孩子的母親。
誰家孩子這麽倒黴,攤上這樣的養母?
喻晉文眯了眯眸,“宋西是不是知道小頌有了孩子,所以才去收養孩子?”
言淵聲音透着無奈,“誰知道呢?”
他也不懂宋西的腦回路。
喻晉文在洛茵和小頌的聯合‘教導’下現在可是懂得很,有些女人攀比心和嫉妒心天生就重,别人有的她要有,不管适不适合她她都要擁有,得不到她就會生氣,就會覺得老天爺不公平,繼而怨天怨地怨祖宗,覺得她是最慘的人。
很顯然,宋西就是這樣的奇葩。
若非她服食草蛇香作壞了自己的身體,隻怕都不止領養,她恨不能也懷孕才好,畢竟按照她的邏輯,憑什麽南頌就能夠懷孕生子,她就不能呢?
此時此刻,宋西正在教自己的兩個孩子打槍。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今年八歲,女孩不過才六歲。
“站穩了!手端的穩一點!哆嗦什麽!”
宋西站在旁側,聲色嚴厲,手裏還拿着一根細長的樹藤,指點着男孩和女孩的姿勢,這倆孩子似乎對槍并不陌生,他們的父親曾經也是傭兵,隻是在作戰過程中犧牲了,打小他們就見慣了槍,也是摸着真家夥長大的。
在這種混亂的荒野之地求生存,若是沒有一點剛硬的性子,活不到現在。
這兩個孩子都是孤兒,也是混血,母親不詳,據手下人調查,都是傭兵擄來的良家婦女所生,雖然他們的父親身故,他們的母親或者逃了,或者死了,亦或者被别的傭兵帶走了,剩下這一群娃娃,都是在死人堆裏喝着血水長大的。
骨子裏,就透着暴虐的因子。
宋西選中了這一對兄妹,就是看中了他們眼裏有着和她一樣的東西。
那種東西,叫做冰冷,叫做恨。
恨這個不公的世界,恨敵人也恨他們的父母,恨不得推翻并毀滅所有!
男孩和女孩一直在不停地練習着,整整一下午連口水都沒喝。
一個婦人穿着當地的筒裙,端着茶水走上前來,嘴裏嗚嗚咽咽地發出幾個怪聲,宋西不耐煩地看過去,知道她在提醒他們喝水,随便應了聲,“知道了。”
她讓兩個孩子把最後一組子彈打完,才放話讓他們過去喝水。
兩個孩子口幹舌燥很久,看見水如同看到了生命之源,端起來就咕嘟咕嘟仰頭喝下去,喝得嗆到,碗裏的水灑了一半,宋西瞧見,一藤條就抽了過去。
女孩胳膊被抽了一下,小麥色的皮膚上頓時浮起一道紅檩子,疼得眉一皺。
男孩則是瞳孔驟縮,過去将女孩拉到了身後,擋在她身前,仰頭瞪向宋西,一雙琥珀色的眼珠迸發出兇狠的光,就連宋西這個大人瞧着,心都跟着一凜。
“看什麽看!”
宋西揚了揚手中的藤條,男孩卻梗着脖子将妹妹護在了身後,滿臉倔強。
看着他這副模樣,宋西反倒笑了,“臭小子,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以後見到敵人,也得用這種兇狠的眼神瞪着她,幫我報仇,知道嗎?”
她輕捏了下男孩的臉。
或許是她的笑容和親昵的舉動讓男孩放下了些許防備,他知道是這個“阿媽”給了他和妹妹一口飽飯,和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他深谙生存法則,知道什麽時候該硬,什麽時候該軟,便是爲了活下去,他也不好繼續頂撞于她。
于是男孩适時服軟,将自己那杯水剩下的半杯遞給了妹妹,讓她繼續喝。
宋西看着兄妹倆的模樣,不禁便想起了那個女人。
她同母異父的姐姐,索菲亞。
索菲亞跟着她和蘇妲美在尼姑庵住過一段時間,她們姐妹倆小時候其實長得很像,隻不過她更像蘇妲美一點,索菲亞的眼睛則随了她的生父。
也正因如此,才會被肖恩給選中,成爲言兮的替身。
雖然是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裏爬出來的,可是索菲亞和她的性情大不相同,她小時候脾氣倔,沒少挨打挨罵,不是個讨人喜歡的性子,可索菲亞卻是人見人愛,就像是蘇妲美給她起的乳名“圓圓”一樣,她很圓滑,知進退。
爲了成爲言兮,她遭受了那麽多痛苦,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卻還是能挺着堅持過去,她不理解,問她究竟爲什麽要選擇走這條路,索菲亞聞言一笑。
“我們的人生,是自己可選擇的嗎?既然選擇不了,既然命運的安排便是如此,那就隻能在這條鋪滿荊棘的路上開出花來,釋放自己的魅力和光彩。成爲言兮,對我來說沒有什麽不好,我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麽。”
她道:“我要成爲伯爵夫人。爲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