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舒櫻的回答,全家人再次陷入靜默之中。
大家都朝洛茵看過去,用眼神詢問她該怎麽辦。
洛茵沉吟片刻,道:“情有可原,小舒的說法沒錯。換做是我也一樣無法接受一個從小離開自己的父親。牧州沒有盡過任何責任,在小舒的成長過程中他這個父親的角色是缺失的,自然沒有資格僅憑一層血緣關系就讓小舒認他。這個心理準備他有,我們也跟他說過了。”
南甯松在旁邊點了點頭,看向賀深,“是啊。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我們肯定都是站在小舒這邊的,凡事以她爲準,如果認親這件事會給她帶來傷害,那甯可不叫她知道。牧州那邊,我們去說。”
“可是牧老師他,病成那樣,還能撐多久?”
賀深想起那日牧州看着他時那懇切而請求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舒櫻的眼睛,心裏一陣悶澀,“我不想讓小舒對父親一直保留着一份缺憾,郭槐對她不好,她從小到大都沒能感受到什麽父愛,這不代表她不想要。再說牧老師不是不愛她,他也是受害者。”
南頌心中一陣歎息。
這父女倆都是被命運擺弄的可憐人,誰都沒錯,可偏偏形成了今日這樣的局面,相認而不得,三哥夾在中間,格外爲難。
“不如這樣,”喻晉文思索片刻,開口道:“就讓牧老師作爲芳姨的家屬去看看三嫂和孩子,就單純去看看,不說别的,這樣可以嗎?”
作爲學生,喻晉文也實在是心疼老師,不想讓他帶着遺憾離世。
洛茵點點頭,“阿晉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三兒,你覺得呢?”
賀深緩緩點了點頭。
***
翌日一早,牧州将自己收拾得闆闆正正的。
“怎麽樣,我這一身?”他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瞧。
顧芳道:“轉過來,我瞧瞧。”
牧州轉過身,在顧芳面前努力挺直腰杆站着,乖的像個學生。
顧芳上前給他整了整衣領,挑唇笑道:“很帥。”
牧州摸了摸頭,不太敢信地問道:“真的嗎?”
“哎别抓了,好不容易定好的發型,又被你抓亂了。”
顧芳把他的手拿下來,正要再囑咐他兩句,樓下就有了動靜。
“是不是小頌他們到了?”
顧芳從窗邊往下一看,就見南頌和喻晉文下了車。
院門口停了一輛大貨車,南頌和喻晉文進了院子,問顧芳道:“芳姨,門口怎麽停了輛貨車?是要搬家嗎?”
“不是。”
顧芳道:“車裏都是老牧給舒櫻和孩子買的東西。”
啊?
南頌和喻晉文看着那輛長長的大貨車,頭頂上方緩緩打出一個問号,裝了一車嗎?
他們走過去,貨車師傅将後門拉開,看着車裏堆的滿滿當當、琳琅滿目的母嬰産品,南頌和喻晉文瞳孔都跟着地震了,這是倉庫嗎?
牧州還興沖沖地給他們展示道:“我跟阿芳這些天把各大商場都逛遍了,也不知道東西有沒有買齊。這個搖籃是我好不容易選中的,你們看,它不光可以左右搖晃,還可以前後推拉,上面還有星空,打開燈就亮了,棒不棒!我本來還想把梵高的星空挂上去的,被阿芳制止了,說别吓着孩子。怎麽會吓到呢?藝術天賦要從小培養……”
說着,牧州就忍不住咳嗽起來,“還有這些紙尿褲啊,不知道夠不夠哦,服務員說半年的應該夠用了,我還在那裏辦了一張購物卡,充了錢了,不夠的時候打個電話讓店家上門送貨就行,現在真的是太方便了!咳咳咳……還有這些小衣服小鞋子哦,真是可愛呦!”
南頌和喻晉文看過去,見衣服和鞋子從小到大整整齊齊地摞在收納箱裏,從一歲到十歲的衣服和鞋子都有了,難怪這麽多……
牧老師這真的是恨不得把商場給搬空啊。
牧州說了太多話,咳得不行,顧芳給他輕拍着後背,“好了好了,平時也沒見你這麽多話,把話留着見到小舒和孩子再說吧。”
幾人上了車,貨車就跟在他們身後。
賀深提前跟舒櫻打了好幾次預防針,說今天顧芳和牧州要來。
“好了,知道了。我又不是老年癡呆,還用你三番四次地提醒?再說芳姨又不是外人,不過牧老師我沒怎麽見過他,之前聽說他患病去世了,你跟我說他要來的時候吓了我一跳,還以爲怎麽了呢。”
有客人來舒櫻也特意收拾了一下,懷孕期間她其實沒長多少肉,但也突破了自己的體重極限,尤其是身體還在恢複期,看上去整個人都是水腫的狀态,都不能讓她看到鏡子,一看到鏡子她就想哭。
今天穿了一身豎條紋的長裙,稍微顯瘦些。
相比舒櫻的氣定神閑,賀深反倒有些緊張,一直在深呼吸。
舒櫻覺得他狀态不對,轉頭看着他。
“你怎麽了?不舒服?”
她過去摸了摸他的臉,又探了探他的額頭。
“沒有,我沒事。”
賀深朝舒櫻露出一個笑容,傭人來報說小姐和姑爺來了。
“來了。”
舒櫻要出去迎,被賀深攔住了,“我出去就行。”
即便如此,舒櫻還是跟着他下了樓。
牧州一路就緊張地直搓膝蓋,褲子都快被他的手給搓破了,一下車更是緊張得無法呼吸,趕緊把口罩戴上,不放心地問:“我不會把病氣過給孩子們吧?我一會兒得離他們遠點,免得他們沾上病氣……”
一直碎碎念,嘟嘟囔囔的。
賀深看到那一輛大貨車,也跟着驚了下,南頌湊近前說都是牧老師給嫂子和孩子準備的,賀深心中了然,不覺心頭有些酸澀。
舒櫻站在台階上含笑等着他們,因爲不好見風,頭上還裹着紗巾,顧芳上前和她擁抱了下,“怎麽出來了?快進去。”
“好。”
舒櫻應了一聲,又笑着朝後面的牧州點了點頭,“牧老師好。”
牧州怔在原地,良久才反應過來似的,趕緊點頭,“好,好。”
舒櫻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作爲演員的職業敏感度,對人的眼神和一些小表情有着非常敏銳的洞察力,舒櫻隐隐覺得,顧芳和牧州這一趟來看她或許是有什麽事情,但也沒想太多,将他們請進去。
沣兒正睡着,一隻小腳丫翹起,那姿勢像是要起飛。
衆人圍在嬰兒床旁邊,被小家夥可愛到。
隻有牧州,戴着口罩,站得遠遠的,隻敢努力抻着頭往這邊探。
“牧老師怎麽了,怕孩子嗎?”舒櫻不解地問。
牧州忙擺手,“不、不怕孩子。我是怕……怕熏着孩子。”
“瞧您說的,怎麽會呢。沣兒不怕人。您過來瞧吧。”
牧州哪拒絕得了閨女的話,努力壓着咳嗽,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看着躺在小床上的小小嬰兒,一雙眼睛笑眯了起來,隻覺得心要化了。
舒櫻看着牧州,總覺得他眉眼間有些熟悉的感覺,又低頭瞧了瞧沣兒,那濃黑細長的眉毛,幾乎就是放大版和縮小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