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州的葬禮,辦的體面而風光。
報紙用了偌大的版面對牧州的死訊進行了報道,還刊登了他生前的作品。
而牧州生前的畫作,一部分由顧芳和喻晉文珍藏,一部分被名家收藏,還有一部分公開拍賣,善款全部捐贈。
南頌和喻晉文幫着處理牧州的後事,又是忙活了兩天。
而宋西那邊,卻出了點差錯。
言淵在T國機場步下了天羅地網,卻并沒有抓到宋西,隻逮到了石寶華。
宋西給他們放了煙霧彈,她根本就沒有上那架飛機,而她的蹤影也忽然銷聲匿迹,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石寶華被遣返回國,在他和蔣凡的交代下,錢正偉和苗江的命案終于落下帷幕。
終究還是蔣凡扛下了所有,擔了“殺人犯”的罪名。
他對罪行供認不諱,也洗清了南頌的罪責。
網絡的風向說變就變,原本攻擊南頌的帖子,全部轉化成了對她的同情。
随着媒體連篇累牍地曝光蔣凡和南頌的關系,在很多人眼裏,蔣凡跟南家的養子差不多,是南家的“家臣”,可就是這樣的一匹狼,爲了利益反水,出賣了南頌,這種行爲是典型的白眼狼行爲,忘恩負義,罪該萬死。
對于大衆的同情和謾罵,南頌已經麻木了。
網絡上那些人,一會兒是她的朋友,一會兒是她的敵人,一會兒愛她愛得恨不得爲她粉身碎骨,一會兒又恨她恨到将她剝皮抽筋,嘴臉變得太快,有時候她都搞不清楚,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到底哪來這麽多的愛與憎?
風刀霜劍言如雪,語言比利刃還要傷人,可她早已不是爲了别人的三言兩語,就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娃娃了。
很多人都想擊垮她,可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來。
隻要活着,又有何懼?
從牧州的葬禮上下來,南頌沒跟着洛茵他們回玫瑰園,而是陪喻晉文回了水雲間。
牧州是洛茵和南甯松的朋友,對于他的離去,他們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隻是中年人飽經風霜,在這個年紀早就學會了隐藏情緒,他們隻是默默地看着墓碑上老友的照片,默默地陪伴着剩下的人——顧芳。
這兩天南頌和喻晉文幾乎沒怎麽睡覺,明明精神極度疲憊,有種恨不得躺下就能睡着的感覺,可是真的洗完澡,躺在床上時,兩個人卻都睡不着,睜着一雙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闆,半響都沒有說話。
良久,南頌開了口,“我怎麽感覺,一切像是一場夢呢?”
喻晉文嗓音嘶啞,“我也這麽覺得。”
誰能想到,短短幾天,牧老師就這麽沒了,與世長辭。
實際上,他今年不過五十三歲,剛過知天命的年紀,還沒怎麽好好享受晚年生活,就去了。
“我真是心疼芳姨。”
南頌道:“好不容易在這個年紀遇到了一個知心情人,在一起才待了多久啊,又剩下她一個人了。”
喻晉文将南頌往懷裏攬了攬,她的發絲撩在他的臉旁,癢癢的,聞着她身上熟悉的氣味,讓他頗感安心。
“我倒是挺羨慕老師,走的時候,能握着心愛之人的手,喚着她的名字。總比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要好。”
南頌聞言,不由擡眸睨了他一眼。
喻晉文,“怎麽,我說錯話了?”
南頌道:“我都不知道該說你是樂觀主義,還是悲觀主義了。”
喻晉文扯着嘴皮淡淡一笑,“現在有個詞,叫‘樂觀的悲觀主義者’,說的大概就是我。”
“那我是什麽?”
南頌自問自答,“我什麽時候都挺樂觀的。”
“是。”喻晉文貼着她的耳朵輕輕親了一口,“你是小太陽,自帶溫暖與光芒,生來就是爲了照耀我的。”
南頌沒覺得自己是什麽小太陽,但确實被他親的身體有些熱。
她一偏頭,兩個人對視一眼,就心照不宣地貼上了。
——
南頌看着起身的喻晉文,覺得有那麽一點點不妥,試探地問:
“牧老師頭七還沒過,咱這樣是不是不好?”
喻晉文想了想,道:“牧老師最後的遺願是什麽?”?
南頌愣了下,說道:“不是說想和芳姨生一對兒女麽。”
“嗯,可見他在生命的彌留之際想的都是那回事,我們……就權當是圓他個夢吧,讓他聽個動靜也好。”
喻晉文說着,就覆了上來。
南頌一直琢磨着他這句話,初聽覺得挺有道理,可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
分明就是徒弟起了色心賊膽,還拿屍骨未寒的老師當說辭,可真是孝死牧老師了!
不過……就這樣吧。
南頌累得幾乎昏死過去,臨睡之前默默嘟囔了句,“牧老師,你要怪就怪你的寶貝學生吧,别怪我……”
喻晉文聽着她喃喃低語,忍不住笑了下。
“放心睡你的,牧老師就算要算賬,也會過來找我的。”
聽到這句話,南頌才放了心,沉沉地睡了過去。
*
宋西就這麽憑空消失了,揮揮衣袖走的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而蔣凡,因爲故意殺人罪,很可能會被判死刑。
南頌最後一次對他施以援手,想請程憲幫他辯護,隻要他肯交代實情,供出宋西的罪行。
蔣凡卻拒絕了,說,“沒必要。”
探視室裏,南頌看着坐在對面,穿着橙色的馬甲,剃着寸頭幾乎失掉本來模樣的蔣凡,隻覺得又氣又恨。
“爲了那樣一個女人,值得嗎?”
一直低着頭的蔣凡,聽到這句話,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南頌,眼圈霎時間就紅了。
“小頌,我從小就發過誓,要守護你一生平安。抱歉我沒有做到,你别怪我。”
南頌直勾勾地盯着他,“守護我?幫着一個半路認識的女人來對付我,背叛我,不惜殺了錢正偉和苗江也要來往我身上潑髒水,差點害我名譽掃地,蔣凡,你就是這麽守護我的?”
她毫不留情的質問,讓蔣凡一下子破防,忽然彎下身去,戴着手铐的手捂着臉,痛哭起來。
聽到他悲怆而壓抑的哭聲,南頌眉心一皺,鼻間湧上一陣酸楚,強行壓了下去。
“别告訴我你愛她愛到可以爲她去死。”
南頌冷冷的,一針見血的,“宋西手裏,到底抓着你什麽把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