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凡被逮捕歸案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南頌這裏。
意料之中,南頌沉聲說了句“知道了”,就将電話給挂掉了。
“宋西呢?就這麽跑了?”洛茵環臂,冷聲問。
南頌道:“警方已經前往機場和火車站部署了,即使有蔣凡替她頂罪,宋西也逃不了幹系。”
顧芳在一旁,聽着他們的話,不禁擰眉,“你們在說什麽?頂什麽罪?”
洛茵沒好氣道:“姓牧的收了個寶貝徒弟,專幹殺人越貨的事。也不知道這厮收徒弟的時候眼睛是瞎了還是歪了,收什麽樣的不好收那麽個貨,還把蔣凡給帶壞了,想想我就怄得慌!”
她揉了揉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扭頭狠狠瞪了昏迷不醒的牧州一眼。
顧芳還是一頭霧水,喻晉文跟她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她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敢情前陣子南頌沾上的人命官司,是宋西幹的。
“真是作孽。”顧芳搖頭歎息,說到底不是自己的徒弟,自己也說不得什麽。
一直默然不語的南甯松倏然開口,“蔣凡那孩子,從小就執拗,認定的事情便怎麽也說不通。他既然選擇了這麽幹,自然有他的理由,我們無權幹涉。至于宋西,她不是孝順徒弟麽,她師父都要死了,她不來看看?”
南甯松表情如常,說出來的話卻含着冰碴,衆人紛紛擡了下頭。
顧芳掏出手機給宋西打了個電話,對方沒有接。
過了片刻,電話卻突然撥了過來,“喂,師母。”
在衆人的注目下,顧芳對宋西道:“宋西啊,你師父他,怕是熬不過去了,你來見見他最後一面吧。”
“怎麽會呢?不是說還有幾天活頭嗎?”宋西的聲音,波瀾不驚。
顧芳歎口氣,“情況比想象中還要嚴重,眼下隻有出氣的份兒,沒有進氣的份兒了。”
“這樣啊。可我又不是醫生,我在那裏又能怎麽樣呢?”宋西那叫一個無辜。
開着免提,顧芳的臉刷地沉下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師母,不是我不想回去,我人在飛機上,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南頌臉色一變,馬上告知趙旭他們:【人在機場,務必攔住!】
顧芳還在跟宋西掰扯着,“你要走?你師父病成這樣,你這個時候走,像話嗎?”
“師母,您别生氣呀,師兄不是在麽,師父不缺替他養老送終的。”
宋西像是故意氣人似的,話音裏都透着一絲輕快,“您放心,大功告成,師父會瞑目的。”
話音落地,她就說飛機即将起飛,把電話給挂了。
也讓顧芳滿腔的怒罵堵了回去。
“這什麽狗屁玩意?”顧芳掐着電話,狠狠地罵了句。
洛茵冷笑一聲,“連狗屁都不是。”
南頌給趙旭打電話,問攔下來沒有,趙旭那邊火急火燎道:“差一步,飛機已經起飛了。”
“目的地是哪?”南頌齁沉着臉問。
趙旭喘着粗氣,“國際航班,飛往T國。石寶華也在上頭。”
他把航班信息給南頌發過去,南頌想了想,給言淵發了一封郵件過去,沒讓她等太久,言淵便回複了。
【你大哥早就交代過了。放心,我來處理。】
看到言淵的回複,南頌着實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嘟囔道:“我大哥還是我大哥啊……”
*
晚間,牧州迷迷瞪瞪地醒過來一次。
喻晉文湊上前去,看着老頭枯瘦的臉,貼在他耳邊輕聲問:“老師,餓不餓,芳姨熬了米粥。”
牧州睜了睜一雙濁目,聽清楚他的話,忽而笑了下,“阿芳熬的米粥,能喝嗎?”
“怎麽不能喝?”顧芳耳朵尖的很,聞聲走過來,“阿茵都喝了兩碗呢。”
牧州一聽,臉上精神了些,“那女閻王這麽挑都能喝兩碗,說明粥煮得香,我要喝三碗!”
喻晉文将老師扶起來,慢騰騰地給他喂着米湯,說是要喝三碗,實則喝下小半碗,就再喝不動了。
牧州擺了擺手,示意待會兒再喝。
他神情虛弱,氣若遊絲地問,“西兒走了?”
“還惦記着你的寶貝徒弟呢。”
洛茵聞聲而來,一說話就跟放炮仗似的,朝牧州點去,“拿了你的東西,走的那叫一個快。讓她回來,人家說你大功告成,可以瞑目了,她回來沒有必要。聽聽,這是人話嗎?她人要是在我面前,我非給她兩個耳刮子!”
牧州聽着,卻好像習以爲常的模樣,并沒有動氣,隻是略帶嘲諷地提了提嘴角。
“我都不氣,你生哪門子氣。”
牧州說了這麽一句,轉頭看向喻晉文和南頌,“是不是想知道,我讓她帶走了什麽?”
喻晉文和南頌對視一眼,淡淡道:“我們已經知道了。”
“哦。”牧州也并不驚訝,隻是微笑着問,“怎麽樣,我的技術,還行吧?”
喻晉文抿着唇,不說話。
牧州又朝南頌看過去,傲嬌道:“比你師父的技術好。”
南頌對此不予置評,隻道:“您拼盡半條命弄了那麽個玩意兒,值得嗎?”
洛茵火上澆油,“何止半條命,一整條命都搭進去了!”
牧州沒說值不值得,停頓許久,他看向顧芳,嗫嚅道:“我年少學藝,混了個大師的頭銜,卻累得半生飄零,終日躲躲藏藏,實在沒意思得很。咱們這一行,本來就不是什麽光鮮亮麗的職業,還比不得正經畫畫的。當年我也是沒忍住,你天賦多高啊,小小年紀就完成了史詩級的《清明上河圖》,可惜卻隻能藏着,見不得天日。”
他看着喻晉文,眼角泛紅,淌下淚來,“我這一生是沒的選擇,可你不一樣,你有你的家族使命,大好前程,不能被我耽誤了。我不收你入門下,隻讓你喊我一聲‘老師’,是爲你好。”
喻晉文心底一酸,點頭,“老師,我都明白。”
“至于西兒。”牧州長歎一聲,“收她,起初是瞧她可憐,後來……卻是無可奈何。罷了,不提了。”
他疲累地倒下去,“她已經得償所願,也該放過我了。”
牧州走的時候,握着顧芳的手,說若有來世,一定要跟她生一個大胖小子,再生個漂亮女兒,長得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