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喻晉文開口,大娘從屋裏走了出來,對南頌道:“小喻聽說俺們房頂漏雨,二話不說就上去了,飛檐走壁似的,腿腳那個麻利呦,可給我吓得不輕。上面太危險了,小喻你趕緊下來吧,這破房子也沒啥必要修了。”
“給我吓得尿都出來了……”大爺從廁所抖抖索索地出來,臉還是白的。
大娘糗他,“瞧你這點出息,不怕人家小頌笑話你。”
大爺有些不服道:“我年輕的時候腿腳也很靈活的,上房揭瓦不在話下,這不是上年紀了麽,恐高。”
大娘撇撇嘴,在外人面前給他留着面子,沒有揭穿他。
南頌淡淡一笑,擡頭望向喻晉文,道:“需要我上去幫忙嗎?”
她想上房揭瓦想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就别上房揭瓦了,”喻晉文瞧出她的小心思,笑道:“就換幾片瓦的事,很快就好了,我自己能搞定。”
行吧,上房揭瓦的訴求被駁回來了。
南頌洗漱完畢,昨晚沒洗澡,今天頭發就有些油了,她感慨自己的形象是徹底保不住了。
索性将頭發紮成兩個魚骨辮,還特意跟大娘借了兩根紅色的毛線,編進頭發裏。
編出來還挺好看的。
她對着鏡子欣賞了一下,下一秒小辮子就被人揪住了。
喻晉文不知何時從房頂上下來了,來到她身邊,端詳着她的辮子,“編了毛線進去?”
“嗯啊。”南頌讓兩個小辮子在耳旁翹起來,“好看不?”
“好看。”喻晉文翹了下唇,“我家媳婦真是心靈手巧。”
“怎麽就你家媳婦了?”
南頌輕睨他一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喻晉文看着她,悠悠歎口氣,慢條斯理道:“睡了一覺起來,就翻臉不認人了,真是無情。”
“……”
南頌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臉登時紅了,腳提起來剛要往他身上踹,就看到了身後一個相框,擡起來的腳倏然頓住,臉色也跟着一變。
本來都做好挨一腳的準備了,沒想到她又停住了動作,見她臉色不對,喻晉文問,“怎麽了?”
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南頌朝他身後走去,拿起擺在電視櫃上的相框,看着照片上穿着學士服的女生,爲之一愣。
“這是……”她腦中閃過曾經在醫院見過的那張身份證上的照片。
竟然是她!
喻晉文走過來,“你認識?”
“吃飯啦。”
大娘走進裏屋,招呼喻晉文和南頌過去吃飯,見她拿着相框,道:“這是我閨女,南南。”
“是路南,對嗎?”南頌喉嚨微哽。
大娘點點頭,“是叫路南。我兒子叫路北。老頭子沒什麽文化,我一向分不清南北,他就給倆孩子取了這倆名,他們姐弟是龍鳳胎,一南一北。要是還活着,今年正好二十五歲,大學都畢業了。”
南頌心裏重重一震。
居然,真的這麽巧……這難道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因緣際會?
喻晉文在聽到“路南”這個名字的時候,眸光也是一震,不由朝南頌看過去。
“老婆子,勺子哪去了?”大爺在廚房喊了大娘一聲。
大娘一走出去,喻晉文就輕聲問,“你當初‘路南頌’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
他想到南頌以前用的假身份證上的地址,和現在的路家好像隻隔着一條街,這未免也太巧了。
南頌點點頭,看向照片上青春活力,笑容可親的女孩子,心中湧上一股極其酸楚的情緒。
和她同樣年紀的女孩子,就這樣在一場泥石流中犧牲了自己,結束了自己的花季生命。
而她,頂着她的名字活了下來。
她将相框重新放回原處,心中隐隐有了一個決定。
“喻晉文……”
她輕喚他一聲,沒等說話,喻晉文就像是懂了,拍拍她的頭。
“我明白。”喻晉文道:“我們既然來這一趟,就不能白來。路家老爺子留下這麽多好東西,我們也不能白拿他的不是?我一直都覺得,古玩文物能夠曆經滄桑流傳下來,便是有靈性的,這是我們的緣分。”
南頌點點頭,眼角有些濕,他總是能夠知道她在想什麽,并且完全理解她。
喻晉文抱了抱南頌,在她頭頂落下結結實實一吻,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吃飯去?”
“嗯。”南頌将眼底的濕意散去,跟上了他的腳步。
吃早飯之時,喻晉文将家具的錢和住宿費拿出來,厚厚一沓鈔票,吓得老頭老太太眼睛都瞪直了。
“哪用得着這麽多?那些舊家具值不了什麽錢,你給個兩三百就夠了。”
南頌道:“還有住宿費呢。”
“啥住宿費,這又不是什麽金窩銀窩……”
大娘把錢拿起來往南頌手裏塞,“你們年輕人掙個錢不容易,快收回去,我們留三百就夠了。”
老爺道:“就是,就是把這房子賣了,也值不了這麽多錢,你們莫不是錢燒得慌?”
“……”
老兩口死活不要這個錢,最後好說歹說地也就留下了一千塊,還各種不好意思,覺得占了老大便宜。
南頌和喻晉文對視一眼,兩臉苦笑。
隻好先把錢收起來。
大爺問這些家具他們要怎麽弄走,喻晉文道傍晚時分會有車來拉,晚上運東西比較不惹人注目。
一聽說他們還能待上一天,大娘忙道:“那太好了,正好今天逢大集,我去集上買點蔬菜水果,小喻小頌,你們想吃什麽,我給你們去買!”
“我們和您一起去吧。”南頌也就小時候跟着爺爺去過村裏的集市,懷念得很。
當即挎上小籃子,跟在大娘身後去另一條街趕集,南頌和大娘在前面挑挑揀揀,喻晉文在後面付錢。
“三嬸子,買這麽多東西啊?這是哪家的親戚啊?咋從來沒見過?長得真好看哎!”
村子裏的人都認識,不斷有人跟路大娘打招呼,詢問着。
路大娘笑眯眯地介紹說是路南路北的朋友,衆人了然地點點頭,又不免在後面議論。
“這兩口子也是忒可憐,一雙兒女都沒了,親戚們也漸漸都不來往了,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
“誰說不是呢,都說養兒防老,辛辛苦苦把兒女培養大了,結果年紀輕輕都沒了,好人沒有好命啊,這都什麽世道,唉……”
南頌和喻晉文聽着,都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麽。
在集市上買了好多吃的,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去,逛回去都快中午了。
大娘準備做飯,南頌從她手裏将圍裙接過來,道:“大娘,今天中午您歇着吧,我來做。”
“這怎麽好意思,哪能讓客人做飯啊?”
“我家小頌做飯可好吃了,您和大爺嘗嘗她的手藝。”
喻晉文說着,從身後幫南頌把圍裙系上,笑着問,“媳婦,需要我給你打下手嗎?”
南頌脆生生的,“要!”
“随時待命。”喻晉文微微噘嘴,在大娘看不見的角度,給了南頌一個飛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