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響起的一刹那,滿室俱寂。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往門口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穿着煙灰色的修長風衣,戴着口罩的身影站在門口。
他像是風塵仆仆地趕來,身上還裹挾着風,給整個會議室帶進來一股涼意。
不光是他的聲音,連他的身形都是那麽熟悉!
而南頌,在聽到喻晉文聲音之時,身形一頓,緩緩轉了下身子,就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他的眼形狹長,長長的睫毛上還沾着清晨的露珠,眼底卻泛着紅血絲。
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沒睡好。
喻晉文視線第一時間就朝南頌望去,看到她額頭上的紅痕,眉峰不禁蹙起,眼神都變得鋒利冷然。
他朝她走過去,俯身去觸摸她的額頭,目露關切。
“傷得怎麽樣?”
他的指尖很涼,觸在她的額頭上像冰塊一樣,倒是令那紅腫泛熱的地方舒服了許多。
南頌淡淡道:“沒事,小傷。”
喻晉文戴着口罩,可南頌覺得他臉色有些不對勁,就連呼吸都比平時要急促。
剛想問他是不是感冒了,幾個董事就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你……你是什麽人?”
喻晉文回了下頭,緩緩站直身體,視線掃過衆人,冰冰涼涼。
看到這熟悉的眼神,衆人隻覺得心尖一顫,立馬找回了以前的感覺,隻覺得腿都軟了。
許董事和黃董事離他最近,顫顫巍巍地開口,“喻總……”
然而喚出這個稱呼的時候,他們先被自己吓了一跳。
喻總,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們還都去參加過他的葬禮!
所以,這人是?
在衆人的注視下,喻晉文緩緩擡手,将一側的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一張英俊冷峻的面容。
他嘴角輕扯,“大家都還記得我,我很欣慰。”
!!!
真的是喻總!!!
滿座震驚,整個會議室隻聽到倒吸冷氣的聲音。
有人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直接朝後癱坐在了椅子上,瞪着一雙死魚眼,覺得頭皮都麻了。
南頌依然坐在那裏,穩如泰山。
現在,她應該是最淡定的一個了,并且心裏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來了,一切都不是事。
何照在旁邊已經激動得不行,兩眼泛淚,目光閃閃,天曉得喻總歸來的一幕在他腦海裏暢想了多久!
喻澤宇趕忙搬來一把椅子,請喻晉文坐下。
喻晉文一落座,衆人才終于反應過來,滿座嘩然,“是喻總,真的是喻總……”
“喻總,您還活着呢!”
有人頗爲激動地喊出聲,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太合适,“您能活着,真的是太好了!我們都參加過您的葬禮,哭得死去活來……”呃,好像越說越不合适了,他讪讪地閉上嘴。
黃董事從一側直接沖了過來,隔着南頌一把握住喻晉文的手,“喻總,歡迎您回來,主持大局!”
還含淚晃了晃喻晉文的手,“您回來,我們就放心了!喻氏烏煙瘴氣的局面,終于可以結束了!”
“……”
南頌涼涼地掀了掀眼皮,這是在内涵誰呢?
“黃董事。”
喻晉文淡淡喊出他的稱謂,嗓音有些沙啞,“剛剛你好威風啊。烏煙瘴氣,說的是你自己嗎?”
黃董事身形一滞,笑容僵在臉上,“這……”
喻晉文将手從他粘膩的掌心中抽出來,朝喻嘉航伸出手,喻嘉航立馬抽了張濕紙巾遞給他。
他接過,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而後丢進垃圾桶裏。
動作、神情、舉止,幾乎跟南頌一模一樣。
“……”
四下鴉雀無聲,他們竟在兩個人身上看到了夫妻相!
喻晉文不再理會黃董事,目光淡淡掃過衆人,聲音不溫不火。
“半年前,我出了一個事故,喻氏也陷入了危機,南總臨危受命,接過了喻氏總裁一職。我知道,在座很多人不服她,也有很多人,私下裏給她使了不少絆子。但事實證明,喻氏在她的帶領下,成功地跨入了另一個階段,無論是市值還是口碑,都上升了一大步,這是我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所以你們的不服,從何而來?”
“這……”衆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南頌在這一塊确實無可指摘,可是她手段太過強硬,動了不少人的利益蛋糕,他們自然對她不滿。
這些話不用說,喻晉文也知道。
“喻氏創立也有三十個年頭了,我是看着它從一個小規模的作坊,一步步發展到今天,成爲北城的支柱産業,帶動GDP的發展。這裏面,與衆人的辛勤勞作自然是分不開的,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不是?”
在座衆人,聽出喻晉文的言下之意,面色讪讪。
他們自己心裏清楚,他們都是在喻氏最輝煌的時候加入的,算不上什麽開國功臣,真正的開國功臣早就功成身退,在家頤養天年了,享受的自然是喻氏最好的退休待遇,他們這批人沒那麽大的功勞,卻也在喻氏打拼了半輩子,還沒到退休的年紀,手裏都占着一定的股份,錢自然也少不了,但沒了實權,相當于沒有地位啊。
“黃董事,”喻晉文将話鋒轉到黃鷗身上,“你在喻氏,幹了有二十年了?”
“沒有沒有,”黃鷗笑眯眯道:“十八年而已。”
“哦,才十八年,那還沒到半輩子呢。”
喻晉文淡淡道:“你兄長黃鶴,才是爲喻氏鞠躬盡瘁了大半輩子,患了癌症,治病幾乎掏空了家底,喻氏承擔了所有的醫療費,聘請名醫爲他治病,并且保留了他的股份,還讓你頂替了他的職位,我沒記錯吧?”
黃鷗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沒,沒記錯。”
“那就好。”
喻晉文聲線漸漸涼下來,“那我在外頭聽你對南總喊,什麽‘狡兔死,走狗烹’,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
黃鷗臉色一變,立馬站了起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喻晉文擡了擡眼皮,視線在他微微一掃,直接吓得他噤了聲,似乎有冷汗順着額角簌簌滴落下來。
底下一片沉默,方才鬥志昂揚的衆人都默默地垂下了頭。
連黃董事都是踩着兄長的肩膀坐上的高層職位,他們又何嘗不是受了家族或者父輩的蔭蔽,平白撿了個大便宜,在喻氏集團一待就是這麽多年,吃好的用好的,從中産階級也一腳踏入了上流社會,成爲了人上人。
隻是做人上人做久了,便真以爲自己是人上人,不願意再下去了。
見衆人沉默,喻晉文便繼續道:“一個集團想要持續性地蓬勃發展下去,勢必要經曆幾場變革,這是大勢所趨,南總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我感激她還來不及,我不盼望大家理解,隻希望大家能夠支持。裁員名單,是老爺子同我、還有南總根據諸位在集團的表現,共同商議決定的,誰不服可以來找我,别去爲難她。”
聽着他的聲音漸漸低下來,南頌隻覺得心髒微顫,不禁朝他看過去。
卻見喻晉文忽然晃了下身形,倒在了她的懷裏。
“喻晉文!”
她急急一聲喊,手撫過他的額頭,一片燙熱。
他發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