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一杯純羊乳,不加香料。”
徐振雲在寬棚籠罩下的空位上坐下,随口吩咐道,同時右手指關節在木桌上輕輕敲擊。
“好嘞!”棚内傳來老闆熱情的吆喝聲。
徐振雲坐定之後,轉頭看了一眼萍水居的方向;其中四層的“巨蛋”形迹宛然,和從前見到的畫面沒有任何差别。
見此景象,徐振雲微微閉上雙目,若有所思。
少頃,一杯熱騰騰的羊乳上來,卻是那身着青素袍的老闆親自接待,雙手呈上木杯之後,老闆笑言道:“這位客人也是熟客?”
“其實鄙店可以提前申購月例牌符,一月一結。每月光臨五次以上,就可八折計價,十分實惠。不知客人可願一試?”
徐振雲莞爾,這老闆倒會做生意。
輕輕吹了一口氣,令面前木杯上的羊乳泛起漣漪,搖頭道:“不必了。我喜歡自由來去,不受拘束。”
那打扮樸素的老闆卻也不曾顯出一絲失望,亦或再勸,隻是連連賠笑點頭道:“如此也好。”
徐振雲倒是驚訝于這些生意人的眼力。
雖然常駐萍水居已有二月有餘,但因諸事繁多的緣故,光臨這家羊乳鋪通算也不過三次,而且往往裝束不同;這老闆竟能識得“熟客”。
亦或者是他見誰都說是“熟客”?
觀戰兩圈牌,徐振雲借故下來走上一走。
在室内看得明白,無論是出鎮分殿诏獄小界,亦或是充作沐秀心居所之小界,呈現于徐振雲目前的景象,都全無異常。
包括見到“小界内景”的距離遠近;也是一如從前。
喝一杯羊奶隻是順便;主要的目的,是看建築物對“巨蛋”的阻隔感,是不是和從前相同。
結果驗明,确無差别。
回過神來,可以知曉,徐振雲之所以遲遲沒有意識到“第二次滿八”已然完成,原因固然是穆輕雲登道心棋盤、入驚辰天宮此事極爲重要。
但更深層的因素,還是因爲“滿八”之後并未直接呈現出立竿見影的變化。
要知道徐振雲可是長時間維持于“認真觀察”模式中;倘若有顯赫變化,哪怕他再如何專注别事,也會立刻注意到。
“當主動出擊。道心棋盤除卻‘小金人’之外的其餘用途,無不圍繞于‘見世界之真’。這三日時間,姑且等候蘇姨破境;三日之後,當立去問計。”
“正好借助這三日的時間,自行充實有關‘虛界六等十八類’的知識見聞。”
徐振雲心中盤算。
虛界共分六等;如果将最高層的“靈界”和最底層的“元虛地心”也算上,那就是八等;如果再加上真實世界,那就是九等。
迄今的一切,見真實世界中的飛蚊症和冰晶異象也好;見元虛地心中的黃色紙符也罷;亦或者是“能見小界”,無非是空間之道而已。
既然和穆輕雲已經開誠布公,徐振雲自然也不想藏着掖着,獨自偷摸檢驗、暗中觀察。
如今的他,大可以以力破巧!
三日之後,徐振雲打算去尋穆輕雲、蘇靖容,問明大晉目前能接觸到的“六等一十八界”,目前尚餘多少種。
然後,一一去試。
其中清界三等,已然見過;“絕界”之中的“七大仙絕之地”,非大德不入。
徐振雲雖未仔細了解過,但想來仙絕有此位格,道絕、人絕雖然略遜,恐怕也不是可以輕易進入。
但其餘一十二種,尤其是所謂墟界、荒界、凡界,是否有可能成爲自己第二次“滿八”之後的能力突破口,徐振雲以爲大有可能。
計較一定,一杯羊奶喝完,徐振雲自袖中掏出兩枚銅闆放在桌上,施施然起身。
轉上正道,手扶木護欄,徐振雲身形,卻蓦然一凝。
往正前方望去,看似無有異常,并無任何特殊景物;但仔細一看,立刻發現呈現在自己目中的“萍水居”,不是一座;而是兩座!
一模一樣的建築,一左一右,真幻難辨。
徐振雲一凜之餘,旋即精神一振——這絕不是誰人施展的幻術;而正是自己“第二次滿八”之後所能見的特殊!
環顧四方,審察加推理,許多識念快速明晰。
并不是所有的建築,都是呈現出“重影”的特征;而是僅有萍水居方向的建築有此變化。
兩個“萍水居”并非靜止不動,而是乍分乍合,乍遠乍近;時而幾乎重疊;時而相距有數百丈之遠。
徐振雲仔細觀察後,步履堅定的向前走去。
他所前進的方向,并非任意一座“萍水居”的正門;而是兩座“萍水居”之間的中線!
觀眼前景物,徐振雲堅信這才是正确的抉擇。
往前走了一陣,大約十餘息之後,徐振雲驟覺眼前一亮——兩座“萍水居”之間,浮現出一絲宛若“一線天”的明亮,色澤瑩潤飽滿。
徐振雲心中突然一跳。
一個念頭清楚的呈現:若是自己繼續向前,就有可能出現進入“天元神廟”那般次元懸隔變化——距離現世驟然遠去,距離“亮光”所在的世界突然明亮。
徐振雲念頭微動,并未太過猶豫,猛地向前跨出一步!
這一步跨出,果然是天旋地轉。
所處環境,似是一處極爲幽暗的境界;但徐振雲尚未來得及仔細打量四周景物,面前一人,駕青灰色色遁光行來,看不大清楚面目,幾乎要和徐振雲撞個滿懷。
徐振雲心中一凜!
剛剛之所以選擇大膽嘗試,是因爲他心意明晰,所見之異常,全是由“道心棋盤”的超然所緻。所以自己定是見旁人所不能見,知旁人所不能知。
所以徐振雲壓根沒有想到會與人“正面相撞。”
腦海中緊急構思随機應變之道,同時猜測自己身在何處,架着遁光之人,已經和自己擦身而過。
遁光及至近處時,徐振雲才看清楚,這是個約莫三十來歲、兩鬓微白的青年人;氣度沉厚,看不出是哪一種道系。
二人相距極近,斷無“見面不識”之理。
徐振雲念頭一動,立刻精神一振——自己猜測不錯;自己的确是具備“超然”的地位;偶然進入這方密界之後,我能見人,而人不能見我。
這時放下心來打量四周,隻覺這方空間的整體風格是“陰亮”——一眼望去色調偏暗;但又似乎所有的食物都微微散發出光芒。
擡頭望天,天上沒有一絲雲朵,同樣整體微微透亮,且并無外界之“天”的幽渺廣闊,好像輕易傳出一種“有限”的味道。
低頭望地,地相倒是顯得正常;隻是一眼望去,好像碎石所占的比例略高一些。
回頭再望,徐振雲立刻放下心來——因爲來處那一道細密的亮光宛然明白,這便是自己出入兩界的“門戶”,并無丢失之患。
凝神向前行去,徐振雲蓦然驚覺,自己踏空而行,好像已經熟練掌握了飛遁之道。
念頭微動,立刻明白這是這方空間獨特的“性質”所緻。
略帶一絲新奇感,享受着這遁步空中的妙處,徐振雲緩緩前行。
走了一陣之後,立刻發現前方有一座湖泊;湖泊正南方向有一座突出的巨石,仿佛“碼頭”;巨石之上,有兩個人手持吊杆,安坐垂釣。
徐振雲目光陡然一凝。
雖然這裏天色昏暗,且垂釣的兩人與他相距甚遠;但二人所着服飾、以及那奇特的面具,實在是過于矚目,教人絕不可能認錯——
“破碎之雲”成員!
兩個。
快速思慮一陣,徐振雲凝神靜氣,緩緩靠近過去。
走到相去十餘丈的位置,已然看清兩人的面具額頭位置,“靈光”、“焰摩”二字,赫然矚目。
二人原是沉默不語;但當徐振雲走到十丈之内時,“靈光”忽地擡起頭,緩緩環顧四周,略顯疑惑的道:“氣象有變,像是有人進來的征兆。”
徐振雲心中一緊。
“焰摩”嗤笑一聲,音色甚是清亮,懶洋洋的道:“這‘道絕’之地号稱非明輪仙不可入,哪裏來的人進來?你是執行潛入任務時間太久,養成了過于警覺的毛病。”
“道絕之地本呈寂暗之象;但每隔數百年,其中氣動浮沉,沉郁之力外湧,亦是理所當然。”
原來,這裏是“道絕”之地……
不過徐振雲并未太過意外;之前他自己就預判出,第二次“滿八”的突破,極有可能是十八等虛界中的某一類、或某數類。
但是和第一次滿八的“能見小界”不同;這次卻是更加激進,可以直接進入!
靈光聲音卻十分沉厚,俨然有厚土之象:“誰知道呢?我們能夠打破常規,别人當然也能做到。自恃能力之獨到,本是取死之道。”
“六個時辰之前,我亦不敢相信,穆輕雲會越過武無敵,登頂極武仙碑。”
“焰摩”的聲音依舊慵懶輕快,笑道:“那又如何?半個月後,破碎之雲終将震動天下。一個擁有十個極武仙碑成員的龐然大物,将正式現世,宣布幹涉入世仙朝之争……”
“這大約是國戰紀元以來,萬古未有之變局吧?”
“穆輕雲的極武仙碑第一,也隻能坐半個月;這個位置,當然是頭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