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寒素目光微微一動,一身氣象,似乎有刹那的凝實。
洪基善,正是大楚仙朝嫡傳;先前暗榜排名三十八位。
盧奕之雙手環抱,若有所思。
剛剛他這一場比試完畢,他本人下場之後,盧奕之就随時關注“人榜”的變化。
按照先前的經驗,在确認“成爲徐振雲的對手”之時,自己将從人榜三十六位跌落;而一旦離場,則本人排名立刻恢複正常。
但是剛剛比鬥之後,他脫離了戰場,卻見人榜之上,并未恢複他的姓名!
不過也沒有立刻出現新的姓名,好像是要視徐振雲和郝赫旳之戰的結果而定。
等到那一戰電光火石般結束,果然名字浮現。
但卻是一個“新人”。
其中理由不難想到——因爲盧奕之、郝赫旳真真切切敗于徐振雲之手,哪怕再脫離戰場,這剛剛發生的敗績也已經“記錄在案”;所以沒有恢複三十六名的排名。
而徐振雲雖然戰勝了二人;但是和二人交手之時,這兩人都并非“人榜三十六”的排名;所以這一戰的意義也就相對有限,沒有起到“定序驗證”的作用。
這無疑說明素真子的推論是完全錯誤的——
必須等一個人下場之時,在進入“備戰”狀态的一瞬間,他本人壓制過的排名是三十六名——或者更高——才能起到驗證作用。
蔺紫薇微微一笑,遙視梅水瓶,淡然道:“梅水瓶道友?還請施展道術,将三十五、四,抑或排名更高之人,召喚至此處?”
梅水瓶沒有答話,那廂新月教倪欣玥卻已伸手一指,道:“三十四名,就在這裏。不過梅水瓶道友還是先将三十五名尋來,依次相試的好。”
随着倪欣玥的手指,衆人轉頭一望,所指之人,正是随她前來的兩名弟子之一。
這人一身淺綠寬袍,腰間寬帶一束,額頭系一根一指寬的明黃發帶,看着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其人也略微有三分女相,但恰好被頭上發帶中和。
不過出世宗門弟子的相貌做不得數;因其修行以漸法爲主,修煉到七品境界,多半是至少五十歲以上的人物。
徐振雲立刻将“人榜”上倒數第三的人物姓名和眼前這人聯系起來——宋玉寒。
梅水瓶卻似有些愁眉苦臉,将手指伸進口中啃了好一陣,終于緩緩施法,勾連于外。
不多時,南向“水池”之外,緩緩走來一個人影。
修長的身形,胸前挂着一件玉鎖,似乎是特殊的法器,身着深墨色的“官服”——不過不是大晉,而是大涼。
來人是一名大涼弟子。
當今人榜三十五,任石瓊。
今天的事情,實在太過微妙;随意将一人抓了過來,仔細介紹因果、行事步驟,其實就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但是這位胸配玉鎖的任石瓊似乎是個例外。
此人隻是來到蔺紫薇面前,躬身施禮;然後竟一言不發,施施然來到了“雙碑”正中,好像早已知道了此行所負之使命。
但是徐振雲打量此人神色,卻立刻推斷出,此人也并不知道全部細節,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且此人好像沒有抱着和自己交戰的打算!
果然,任石瓊來到場中。
他目光微微一閉;旋即睜開。似乎是激發起戰鬥意志;但徐振雲清楚的判斷出,這“意志”并不真實。
他也是罕見的、甚至是唯一一個“對徐振雲不大感興趣”的七品弟子。
所以徐振雲的心意也沒有集中在此人身上,目光快速投向“人榜”。
倏忽之間,人榜之上,三十五名的“任石瓊”姓名消散;新晉的三十六位洪基善上升到三十五;而三十六位之上,等候了十餘個呼吸,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姓名:“李旭”。
任石瓊同樣也關注了“人榜”一眼;輕輕一搖頭,也不和徐振雲打招呼,翩然而去。
他離開之後,“任石瓊”的姓名立刻回到了三十五;“洪基善”下降回三十六;剛剛出現的“李旭”,隐沒不見。
徐振雲念頭微動,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盧奕之和郝赫旳的排名理應是三十七、三十八;但是人榜再度出缺的話,反而是三十八名之後的人物反超上榜;總之是無論如何輪不到敗在自己手上的這二位上榜。
見此情景,額頭系着發帶的宋玉寒下場。
在修道人中,姿容昳麗、仿佛女子的人物并不罕見;除了極少數刻意以此爲榮的人,絕大多數人都會以特殊的道具裝束點明本身剛健之氣,中和陰陽。
但是以一件發帶實現這個效果的,終究罕見。
宋玉寒來到場中,和徐振雲目光對視;旋即瞥了一眼過去,看到人榜末尾三位“任石瓊、洪基善、李旭”的排名,竟出現了松一口氣的姿态。
徐振雲微微皺眉。
宋玉寒卻似很是開心,遙遙一拱手,道:“能夠和你這樣不世出的人物交手,是宋某人的榮幸。越級挑戰有損位格,我卻并不覺得。”
“但是就此永久丢掉人榜排名,我卻有三分不願。所以驗證情形之後,這一戰還是免了。”
“将來徐振雲你到我新月教做客,倒是可以切磋一二。”
也算是快人快語。
剛剛盧奕之二人的例子就是鮮明的例證。單單下場感應,随時可以恢複;但若真的打輸,就有可能與人榜無緣。
徐振雲輕輕一點頭,從容道:“好說。”
觀戰之人中,素真子、劉抱梧,以及許多隐世宗門嫡傳,已經感覺出不對味來;本人位格貶損,不是應該隻降低一兩名麽?爲何人榜三十四去試,依舊直接跌出人榜?
穆輕雲眸中的紅色積蘊極盛;不僅僅是瞳仁,甚至整個眼白處,都變成流動的暗紅。
向天問撓着頭,神情疑惑。
牧雪晴五指合攏,身前抱拳。雖然面目平靜;但有心人可以看出他的緊張。
不過還有一人緊張還要在牧雪晴之上——此人正是梅水瓶。
梅水瓶目光環顧,突然道:“諸宗随侍弟子,多半是人榜有名之人吧?哪一個修爲更高?”
衆人目光,齊刷刷看着元宸。
元宸卻無動于衷,穩如山嶽。
梅水瓶一愕,旋即快速揮手道:“不關你事!誰人修爲排名第二高?”
眼珠一陣亂掃,梅水瓶立刻“看中”了密雲山劉抱梧身後一個圓臉、粗脖、身着粗布白袍的七品修士,問道:“應該是伱?”
這位其貌不揚、看起來近乎中年的修道者上前一步。
此人看着木讷,但聲音卻十分飄忽輕快:“朱仙齡。人榜第十。如果沒有出差錯的話,這裏除了玄武精舍元宸兄之外,是我排名最高。”
梅水瓶大手一揮,聲音幹脆有力——
“你去!”
衆人聞言愕然。
不過是三十四五六試驗失敗,這也太過激進了吧?
“不必。”
這位“朱仙齡”正要上前,卻被穆輕雲所阻止!
梅水瓶快速眨眼兩下,道:“你有何高見?”
在梅水瓶的廣泛閱曆中,穆輕雲的修爲,也稱得上一代巨擘。所以語氣中也帶上了一點尊敬。
穆輕雲道:“将本宗弟子尋來。梅水瓶道友應當知道我說的是哪一位。”
梅水瓶一怔,快速道:“好!”
話音一落,梅水瓶掌心捏訣。須臾之後,水象之外一人遙遙上前。端正肅穆,氣道風範,規模與銳利兼而有之;稍一打量,便知是難得的渾金璞玉之才。
此間七品中,僅次于元宸之深不可測。
大晉目前的七品第一人,人榜第二,曾經的人榜第一,慕涵飛。
慕涵飛先來到穆輕雲面前,聽穆輕雲面授機宜。好一陣之後,才緩緩進入場中,對着徐振雲微微一點頭。
但是慕涵飛也并未出聲招呼;其心意保證“戰意成立”之餘,絕大多數注意力都是關聯于北向的“人榜”之上。
慕涵飛站定。
包括慕涵飛和徐振雲兩位當事人在内,此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人榜”的變化上!
“不可能……”
一聲聲低呼,相繼傳來。
清楚可見,人榜玉柱之人,“慕涵飛”的姓名已然不見;從第二位檢索到最後一位,均未見到。
其實單看榜尾處“李旭”重新出現,就必然能夠得出結論,前面已是完全消失一人;但是因爲此事太過不可思議的緣故,哪怕包括五大隐世宗門的幾位一品在内,所有人都是将整個人榜從上而下掃了一遍!
素真子聲音罕見的高了兩分:“這是怎麽回事?”
梅水瓶幽幽一歎,道:“果然如此……這是因爲。受到降格影響的人,降低的不是‘名次’,而是‘等階’!”
“其實我也曾想過,排名實在靠前,諸如達到前十名層次的人物,有可能不落榜外;但是沒想到,哪怕是第二名,也并未能夠頂過。”
驚詫漸漸平複。
所有人的目光,從人榜收回,重新凝聚在徐振雲身上。
這豈不是意味着,“八品登人榜”,壓根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因爲一旦出現在徐振雲對面,本人名次,就自動落下了!
徐振雲永遠不可能和“與己交戰之時身在人榜”的對手交手!
不對。
衆人立刻想起來——
還有一個人,沒有去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