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方塵院後，接下來的天工院之行，卻是令徐振雲大開眼界。
三司六院中的“六院”，乃是以大緻環繞成圓的形态，坐落于神都以東。而其餘五院，包括同樣經營“旁門”的丹鼎院在内，經營形制都是和方塵院相似，以一個“串聯”的架構，從山腳延伸到山巅，以山巅爲正殿終點。
區别不過是“疏”與“密”罷了。
諸如方塵院，副殿之數，不過六殿；弘德院，更是隻有三座副殿；而丹鼎院、精進院等，分殿綿延，一者二十四，一者三十六，不可謂不繁密。
但天工院則是另一回事；其布局不在山上；而在整個山體！
天工院坐落的魄落山，外面同樣有綿延而上的一十二分殿，那那不過是徒有其型罷了；其實每一個分殿，都隻是起一個“入口”的作用，洞開門戶，延伸至魄落山的山腹中。
此山山腹早已爲之一空；内外分爲一十二層，中間還有一道自山巅正殿垂直向下的“深井”，闊達二十餘丈。其中每一層溫度、亮度、濕度都大不相同，寒暑相差甚大。
各類天然“煉室”“藏室”“養室”，總數達到一千零二十四座之多。
區區一天時間，徐振雲走馬觀花，其實連十分之一也并未看完；但所見景象，已是令他歎爲觀止。
最大的“煉室”，位居整個魄落山的正中央底層，幾乎占據了整個魄落山四分之一的體積，方圓至少在十餘裏；但縱然這個号爲“甲一”的煉室，也并不能将天下所有寶物一次煉制成型。
“小徐，今日一行，不知道有何感想？”
幽深地室下的甬道裏，和徐振雲并肩而行，手裏盤着兩枚鐵膽的卓寒鋒笑眯眯的道。
天工院院長卓寒鋒，遙遙觀之氣度森嚴；但一旦熟悉之後才發現這是個極随和之人。或許不如兩大仙碑至高境有意營造的“反呈凡象”，但除此之外，算是頭一等了。
他陪伴徐振雲觀望“天工院”内别有洞天的景象，三兩句話熟悉之後，徐振雲就得了一個“小徐”的新鮮稱呼。
這也是徐振雲第一次聽到這個看似普通的稱呼。
徐振雲微微一笑，道：“器物繁盛，手段精湛，儲物豐贍，當然都值得稱道；但最令我記憶深刻的，反而是其中真正……出力之人；倒是令我見到了修道界的另一面。”
卓寒鋒一怔，旋微笑道：“不愧是七星嫡傳；你這個回答，着實出人意表。”
在徐振雲來天工院之前，腦海中萦繞一個問題——負責煉器事業的，理應是十系中哪一系或哪幾系居多？
徐振雲估摸着，是以氣道爲主。
如今一看，并未猜錯。雖然各系具備，但是真正扛鼎的，乃是氣道。因爲氣道在“開天”、“造物”二印之後，本就是對于丹火自煉有極深的心得；如果不是嫌大材小用，幾乎每一個氣道一品，都會是煉器的行家裏手。
真正令徐振雲意外的，是具體“操作”的人物；那些執行煉器之道的工匠一類，倒是之前沒有想到的新身份。
這些人物，普遍修爲不高，居然都是“返聘”回來的。
大晉制度，修道者分爲正職、散官、挂印、歸隐等四種身份；那些資質不高之人，在确認沒有下一個境界的破境潛力之時，往往會選擇“歸隐”。
正是此類人物，是天工院的“招聘”對象。
近距離觀摩了好幾個煉室的煉制實操過程後，徐振雲不得不承認，雖然報酬還算豐厚，但真正幹活的“煉器士”，确實非常辛苦。
幾乎令徐振雲有打破仙凡定見、以爲這些人是凡人力役的錯覺。
這種對大晉、對整個修道世界認識維度的加深，立刻令徐振雲有“底蘊加厚”的體驗；好像莫名重複出現的“精進劫”，也得到了消弭的契機。
走到甬道盡頭，卓寒鋒道：“今天就到這裏？”
徐振雲微一點頭，道：“還有一件事要勞煩卓院長。按照師父的吩咐，今天來此一行，順便取一件飛遁法器回去。”
卓寒鋒聞言，極随意的點頭道：“好……”
但當他轉頭一望，看向旁邊牆壁之時，話音卻戛然而止；盤弄于掌中的鐵膽，也刹那間歸于靜止。
徐振雲暗感驚訝，取一件飛遁法器，如此簡單的要求，難道還有什麽玄機不成？
再轉念一想，心中微動。
其實穆輕雲在弘法殿上相當于“真身出現”，一開始是和卓寒鋒有過當面交流的；有甚吩咐，直接提出就是了；而且有她出面，卓寒鋒必然盡力是其一，物品的挑選，征求意見，也更加知根知底。
但穆輕雲卻絕口不提，最終由徐振雲親自提出。
沉思半晌，卓寒鋒忽然一笑，道：“你随我來。”
旋即向着右轉身。
甬道右側，本是牆壁；但随着卓寒鋒“面向牆壁”，漆黑樸素的牆壁忽然化作流體，向内凹陷，化作一個深深的通道。
卓寒鋒和徐振雲沿着這稍顯“泥濘”的通道進入，走進三四十丈，立刻進入一片相當廣闊的空間；仿佛“球體”，直徑六十丈上下，中間懸浮着一隻晶瑩剔透的蓮葉。
其實從形狀上看，此物和徐振雲之前乘坐過的奇形怪狀的載具大不相同；非常符合想象中仙俠世界的“飛舟”模樣。
卓寒鋒笑道：“此物煉制功成，正是在十二個時辰之前；迄今尚未得名。本來是爲了……罷了，多餘的話，也不必多說，若果然有緣，事後你必然明白。”
“總而言之，此物乃是新近現世的飛遁之寶中，一件與衆不同之物。”
徐振雲精神一振，道：“如何與衆不同？”
卓寒鋒重新盤掌心鐵膽，不緊不慢的道：“其一，當然是飛遁形态不同。尋常的飛遁法器，俱是運使如意，要快就快，要慢就慢；要走就走；要停就停。所去目标，都一切任意。”
“但此物的飛遁形态，乃是固定的——此物必然是高高騰空，達到一個極高的高度之後，再取直線；走到相應的地點後，再緩慢落下。”
“但是其飛遁速度，卻是尋常飛遁法器的十餘倍之多；幾乎可以和專門用作飛遁的混沌靈寶相比。”
徐振雲微一皺眉。
速度是十餘倍……如果隻是先“上升”，然後再“高空飛遁”的話，似乎還當不得卓寒鋒的微妙态度。
心中笃定判斷，徐振雲道：“想必除此之外，此物還有奇處？”
卓寒鋒連連點頭，續道：“不錯。此物的第二個奇處，就是其行走的軌迹，乃是固定的；需要觀星辰，望地元，立好确定的‘坐标’，總數四十九個。”
“隻有在這四十九個‘坐标’之中兩兩飛遁，才能達到十餘倍的速度；若不在‘坐标’之内，此物比之修道者本身使用法力快的有限。”
“限定了‘航線’，相當于‘固定航班’……”徐振雲沉吟道。
卓寒鋒随即補充道：“但是，作爲代價，此物在固定軌迹上行走，便有特殊的‘定力’，不但對于物理破壞抵抗力大大增強，尤其是不會受到額外的空間牽引之力影響。”
“哪怕實力絕強如至高境強者，可以将其摧毀，也難以将其更易路線，或加以俘獲。”
徐振雲暗暗點頭。
這就是穆輕雲有意爲自己選中的“目标”。但是出于某種原因，他沒有直接出聲索要。
這件飛遁之寶，如果還能“加固”的話，作爲自己的飛遁之寶，可以算是萬無一失；至于路線呆闆之類的問題，将來有了靈活機動的需要，再準備“第二座駕”便可。
卓寒鋒輕輕一點頭，道：“第三個特殊——”
“還有？”
徐振雲愕然。
卓寒鋒笑道：“最後一項特殊，也最爲有趣。此物所能設定四十九個‘坐标’，其中禦主所定，總數隻有四十二個。而剩餘的七個，則由天意生成的‘随機’地點。”
“必須言明的是，這七個‘随機’生成的地點，并不能束之高閣；相反，其一旦呈現，這件飛遁之寶必須更改原來的目标，先去往這個新的‘随機點’一行；然後回返。”
徐振雲大爲詫異。
這豈不是成了意外制造機器？
以現在自己的身份，好像還沒有進行這樣“冒險”的資格吧？
卓寒鋒見狀，立刻補充道：“小徐你放心。隻有大緻設定了‘六七個’地點，之後，才會開始有‘随機’地點出現。”
徐振雲聞言，緩緩點頭，思索了約莫十餘息上下，當即道：“那我就将此物帶回去了。”
卓寒鋒深望了徐振雲一眼，點頭道：“好。”
徐振雲沒有太過費心推敲；隻是确認了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的“誤會”，這應當就是穆輕雲讓自己做出的抉擇，就選擇了“拍闆”。
時至今日，對穆輕雲的信任，已經難以動搖。
但是徐振雲心中依舊有一個隐約呈現的念頭——這玩意，有可能不是大晉煉制出來的物品；至少不是“完整煉制”的物品！
大功告成，徐振雲返歸神都。
但是卓寒鋒言道，此物還需要一個“自動解封”的時間，存于一道巴掌大小的鐵牌之内，随身溫養即可。
所以徐振雲，這一次回程依舊是動用臨時傳送陣返回。
回來的路上，徐振雲想問一問穆輕雲事情因果；但是呼喚方鏡，穆輕雲卻并沒有出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