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長老行色匆匆，快步從過道之中走出。
徐振雲緊随其後。
但這一次的“跟随”時間就要遠遠超過剛才，約莫半個時辰時間，足足越過數百株高大樹木，又翻過了一個小山坡，虺長老駐足擡頭一望。
看其神色，好像是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整個過程，他全程步行，并未飛遁或是動用其餘速行、傳送之法，也不知是什麽緣由。
越過山坡後眼前呈現，是一隻巨大的圓形漏鬥口洞窟，直徑足足有三百丈。但坡度較緩，看起來并沒有顯得太過壯觀，也沒有“步入深淵”的冷峻感。
走到整個洞窟的最深處，可以看見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入口，由此再度向下，便是神秘莫測的“蛇窟”，是西山靈蛇一族儲藏族中珍藏之地。
不過這樣幽深重地，卻沒有看到一人看守，也是十分奇怪。
虺長老先是尋到一個直徑丈許的洞窟。打開門戶之後本人并未進入，而是雙掌虛合，然後張開向上，好像在做一個“引導”的姿勢。
熟悉之後，其掌心已托着一隻崎岖蜿蜒、通體黝黑的蛇杖。
虺長老手持蛇杖，來到地窟中央、最大的那個幾有十丈方圓的入口，口中一陣念誦，再加上掌心蛇杖揮舞，入口上宛若蟬翼的半透明門戶緩緩張開。
虺長老一躍而下。
徐振雲當即毫不遲疑的跟上。
這一躍，按照上方“漏鬥形洞窟”陡峭程度估算，徐振雲本以爲不深，猶如地下一層和地下二層的區别；但一躍之後，身軀卻在立刻迎來的黑暗中飄蕩了數十呼吸，也不見落地！
過了一陣，适應了眼前的黝黑，徐振雲赫然發現，空中飄浮着一個又一個黑色的字迹：工整，雄渾，兼具抽象玄妙。
蝕文和正字兼有——但都是人道體系範疇内的産物，并非妖族文字！
這立刻就讓徐振雲想到了蘇靖容曾經動用過的道術。
“好大規模的封禁法！”
穆輕雲的聲音中，盡是驚訝。
“很難得嗎？”徐振雲問道。
“如果是我來施展，從準備到布置完成，也需要三個月時間。”穆輕雲道。
徐振雲心中一驚，立刻道：“這是人道中至高境存在的手筆？”
穆輕雲道：“多半不是。以每一個‘禁’字達到的質量而言，可以肯定不是絕頂強者的手筆，而是二品或三品修道者所爲。”
“隻是這個大封禁陣，哪怕修道者本身的高度欠缺，但隻需要數量足夠多，亦或者有足夠的時間累積，同樣可以完成，并以質補量，達到頂尖層次的效用。”
“眼前飄浮空中數萬個字，幾乎是數百位二三品修道者煉制百年的苦工。最後封裝成陣，作爲底蘊和積累，如同‘陣圖’一般，可以貯藏起來等合适時機發動。”
徐振雲問道：“這個封印法的作用是什麽？”
穆輕雲好像在感知借代在徐振雲身上，好一會之後才道：“是遮蔽感知的秘法。其陣完成之後，籠罩之物的根腳，哪怕是道業仙碑強者，也難演算出來。”
“大概相當于一個巨大規模、但遮蔽對象并非‘人物’的黃色符紙……估計遮蔽的絕對可靠程度也不如渡入元虛地心之法……”徐振雲心中評價。
“今天或許有重大收獲。”
穆輕雲聲音愉悅。
說話之間，虺長老也降臨到了地底。
這裏就真的像是一個山洞的底部，圓形，二三十丈規模。占據“圓底”空間約莫四分之三且處在正中的，是一道極顯赫的黑色圖像。
繁複的圓形，三層圓環之内，有密密麻麻、仿佛樹枝的古奧圖案。
以徐振雲現在的見識，已經大緻能夠猜到這是一個特殊的禁制“門戶”。
虺長老口中一陣念誦。十餘息之後，他掌心所持的黑色拐杖，忽然變成靈活的一條蛇，但其“靈活”的特性瞬間消散，恍惚之間再望，卻是一張蛇蛻。
幽森古奧的氣息，撲面湧來。
蛇蛻張開，變大，好像化作一張巨大的“面餅”，和黑色圓形圖案大小相當，紋絲合縫，重重向下一落！
地上原來的“圓形黑色禁制”，别的作用如何姑且不知，但至少有隔絕視線的效果；但這黑色蛇皮覆蓋上去之後，整個“雙層圓形”，卻反而變成透明，顯露出裏面的東西。
一個活物，身形三四丈高，四肢具備，似是人身。但其口中隐見獠牙，指甲也異常尖利；疑似在不斷的揮舞咆哮！
但是要給予再多的形容，卻是不能——因爲實在太黑了！
并非因爲天色黑暗的緣故。
以徐振雲的目力，早已做到視黑夜如白晝；也唯有剛剛進入地淵的一瞬間有些不适應，幾個呼吸之後，調整完成，視力便異常清楚。
此物真是“黑”到了極緻，且通體光華無毛。
故而除了一點點眼白之外，就是一個隻能形容形狀、無法描述細節的存在。
要不是此物在下面快速掙紮、躍動，徐振雲幾乎難以辨别自己所見之物，到底是三維的物品，還是二維的黑色油畫。
凝神觀望一陣，不知道是不是穆輕雲的五感和自己連通，徐振雲隐約有所感悟——好像這一層蛇蛻蓋上之後，雖然打通了視力，但完成了更高級别的“隔絕”；隔絕了細微但神奇的力量，自封禁之中散逸！
但是作爲代價，這黑色“蒙皮”本身的妖氣卻愈發強烈，幾以不可遏制之勢，直沖天際！
心中念頭浮動，徐振雲忽然想到，這應該就是秘密了吧？
見到了最後的“目标”好一會了，穆輕雲一直沒有說話？
“師父？”
徐振雲将識念投入方鏡之中。
又過了一會兒，穆輕雲才歎息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可惜，如果是你蘇姨第一眼見到，她的收獲當比我更大；或許道業仙碑第一已然達成？我的願法，畢竟要遜于正統顯道。”
對于這一段話，徐振雲不明所以，不知道穆輕雲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兩三個呼吸之後，一段文字，在徐振雲心頭浮現：
武無敵；舒寒素；穆輕雲；西門懸鼎；席沉舟；牧玄；姬秋吟；蔺紫薇；周處默；陸玄機；桓修，牧子衿。
何五峰；蘇靖容；蔺紫薇；宴西非；牧玄；穆輕雲，連司平；胡不歸；樂清璇；江野人；牧子衿；李大。
極武第三，道業第六？
徐振雲記得很清楚，穆輕雲、牧玄、蔺紫薇三個雙榜俱在之人，兩碑排名之和，都是十。
道業仙碑排名提升了一位？
就因爲見到了眼前黑不溜秋、難以言喻、疑似黑猩猩、魔鬼、油畫混合體的存在？
徐振雲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
穆輕雲平靜道：“原始妖魔。”
聽到這四個字，徐振雲腦海中一陣恍惚。
這是未入道之人都耳熟能詳、但入道之後反而漸行漸遠、相對陌生的四個字。
元摩先生降世之前，心元本洲就處于被“原始妖魔”統治的蒙昧時代。
徐振雲并沒有見過“原始妖魔”畫像；隻聞其名而已。
略一恍惚之後，徐振雲立刻道：“原始妖魔？這不是在元摩先生降世之後，被元摩先生徹底蕩平了麽？理應在世上滅絕？”
穆輕雲道：“那倒沒有。元摩先生将當時心元本洲世界的所有‘原始妖魔’，全部擒獲之後，投入了七大仙絕之地中的一處封印。”
“仙絕之地？”
人絕；道絕；仙絕。
仙絕是“絕境”中的最高一等，也是六類十八等之說中，按照輕重排名排行最後的存在，和“極天”相對，是爲兩個極端。
徐振雲立刻道：“這個‘原始妖魔’，是被人從‘仙絕之地’中取出來的？”
穆輕雲輕輕歎息，悠然道：“仙絕，仙絕……就是連仙也絕難進入的地界。哪怕取得道果，成爲‘明輪仙’，也不足以一探仙絕之地。能夠進入‘仙絕’之地的，唯有大德。”
“看起來原始妖魔并未被完全封印于仙絕之地，而是在其餘地方猶有羁藏。”
“縱然原始妖魔生命力極爲頑強，在現在的心元本洲環境下，也難久活。這個原始妖魔根基甚厚，存活至今又有這樣驚人的生命力，按照上古載籍所記；恐怕要屬于‘原始魔神’層次的存在了。”
徐振雲隻感到大開眼界！
但是轉念一想，得知“原始妖魔”依舊在世的消息，好像對于自己、對于大晉，也沒有什麽幫助……
徐振雲忍不住問道：“就是因爲見到了原始妖魔，所以師父你的道業仙碑排名提升了一名？”
穆輕雲道：“你忘了剛剛虺長老說過的話嗎？”
虺長老說的話……
徐振雲心中轟然一閃！
“最多半年之後，我西山靈蛇一族就奠定了第五大聖族的根基……”
原始妖魔，是大補之藥，可以幫助妖族晉階？完成從“上妖族”到“聖族”的蛻變？
穆輕雲聲音兼有飄忽凝重：“不止是‘具備妙用’的問題。這分明是爲一個前古疑難問題，提供了解答的思路；甚至回答了一半的問題！”
“剛剛我在心中以答案印證，令自己道業仙碑排名提升一位，可見準确不虛，線索正在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