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衿，成就極境，登道業仙碑。
萬重山陰沉着臉，看着這個并不“快速”的過程，卻并沒有阻止。
無力阻止。
登上道業仙碑，有直指終點、一證永證的玄妙味道，先有位格的“成立”和“确認”，然後直接榜上有名，感悟“羽化神寂”的極境之妙。
轉瞬之間，已是至高境界。
整個速度，比登上“極武仙碑”要快上許多，并不依賴實際修爲等級的“破境”。
但縱是如此，前後也需要數十息的時間，并非瞬息成就。
可關鍵在于牧子衿在“啓動”的一瞬間，其實周圍空間的封印之力，強度就已經不夠了；所以萬重山哪怕打算中途阻止，亦有所不能。
神氣一複，“晉級”完成，牧子衿從剛剛一瞬間的琉璃玉體，白衣勝雪，忽然變得樸素三分，好似返璞歸真。
“詩人”的氣質收藏了三分，“術士”的玄妙補充了三分，達成了一個新的平衡！
牧子衿微笑道：“臨終之際，可有什麽遺言？”
萬重山冷冷道：“道業仙碑，畢竟不是極武仙碑。哪怕其中會增強對實戰有絕大好處的能力，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完全領悟的。”
“尤其是‘二我之身’之類的手段，你現在更加來不及煉成。”
“你現在所獲得的切實好處，不過是因爲破境，至于神完氣足、恢複氣力圓滿而已。最多再加上看到終點後‘感悟極境、彙通羽化神寂’的心境之妙罷了。”
“焉能勝我極武仙碑第十？”
牧子衿淡淡道：“你已經損耗了太多的力量；這一點，伱心知肚明。”
話音一落，牧子衿一道劍意神通，直接刺來！
牧子衿雖是如今天榜第一，至高境以下的劍修中最強的人物；但他卻并非“前六印圓滿”；所以并未施展出仿佛流動劍體的“六合之劍”。
甚至在前四次破境中，他并未實現“連無暇”，而是呈現出一成一敗的規律，和如今的四品境中的姬小花、宿雨寒等人相同。
他達到這樣的造詣，一是因爲特殊的長處；二是在四品到一品的修道階段，成長超出預期。
除此之外，就是他在“虛印”的掌握上——也就是每一個境界外顯拓張的神通道術演化上，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雖說“印”是能力的主體，已經散掉的、象征神通發展可能性的“虛印”較爲次要；但若是達到圓滿之境，呈千變萬化，終究是不可小觑的能力！
這一劍斬出，看似是直刺，但萬重山的頭頂處，卻突然有一道閃電落下。
閃電之中，暗藏劍形。
這是牧子衿的“特色”。
甚至在大晉，除非對于牧子衿成長路徑相熟之人外，尋常人幾乎很難辨認出牧子衿是一位“劍修”，而是理所當然的将其當做法道或氣道修行者。
大晉一品境中、劍道第一人，名聲最著的反而是沐秀心。
萬重山身化琉璃金身，法相一顯，防禦力陡然上升，竟是以這最樸素、最“無賴”的方式展開防禦。
這也是迫于無奈。
牧子衿剛剛的“劍化雷電”隻是冰山一角；若真的展開來見招拆招，其變化幾是無窮無盡，以萬重山現在所藏之餘力，實無信心支撐。
此時此刻，萬重山面上的油膩之相幾乎隐去，面色灰黑鐵青。
知道百裏月光的亡故的一瞬間，萬重山心中雖然極爲震動，但絕對沒有到“動搖本心”的地步。
但是接下來牧子衿的破境，卻是對他極大的心理打擊。
這意味着對局勢的判斷，自己一切的信心來源，這一戰的一切“巧合”，形成了徹底的颠覆、反轉！
放眼曆史，“天榜第一”也是個不小的光環。
隻要不是運氣太差，前面兩碑上人鎖死數百年不變，否則“替補上榜”是大概率事件。
這樣的人物，極武仙碑上排名靠後的人物與之交手，因有等級差異在，大占上風是一定的；但要說一定能夠完成斬殺，其實也未必。
或許隻有劍道、神道至高境能夠憑借本道途的特性實現上對下的碾壓，武道、氣道等較爲紮實的道類，還真不一定能夠做到。
至少——
在開放界域的打鬥當中，萬重山幾乎一定不能做到。
但偏偏“萬界紛纭相”是隔斷界域的交手，對萬重山有利。
在進入戰場的一瞬間，萬重山第一時間感知的，就是這個“萬界紛纭相”的大小——
雖然大體可預估，但十二極天，體量各自有微妙差異；作爲大晉所屬的“第七極天”，蔺紫薇是否能夠做到完美推演，其實也并不絕對。
但一見之下，卻是令萬重山精神大振。
雖然比想象中的“大”，但是還是在自己承受範圍之内！
他有能力利用武道特性，将整個鬥戰空間凝固化，徹底堵住劍修的遁速優勢，從而完全收束，取了牧子衿的性命。
這是天時人算，相得益彰！
隻需要“萬界紛纭相”再大一些，萬重山施展此法，就頗爲吃力了，到時候隻能行全面強攻的路子，但對方也就有了三四成“劣勢支撐”的可能性。
無疑，這算是一種“大勢在我”的暗示。
但是……
如今随着牧子衿登上道業仙碑，一舉成就極盡，這萬界紛纭相的尺寸，就成了一個最大的“坑”！
想要完成對同等層次至高境有效的空間凍結，這個強度就相差太多。
要麽萬重山力量層次提升十倍以上——但若是這樣，萬重山本身就可直接取勝了，何必動用空間凍結之法——要麽這個密閉空間的尺寸，縮小爲原來的十分之一。
辛苦布置、耗費極大真力的定住一界的手段，宣告徹底報廢。
等于辛辛苦苦修築了一道大壩，耗費材料無數；但是水流突然暴漲，臨時加固已然不及。
這是“試圖強殺而不成”所付出的代價。
最諷刺的是，他原來以爲的“恰好能成”，反過來成了“最大限度的浪費”。
若這萬界紛纭相真的尺寸再大一些，萬重山直接以尋常手段交手，反而現在會保留一倍以上的力量積蓄！
連續刺出十餘道形貌萬變的劍術神通後，牧子衿忽然一笑，再重複道：“臨終之際，可有什麽遺言？”
這一下，他也暫時停手，好像完全複刻萬重山先前的舉動。
萬重山冷冷道：“得勢猖狂，口出大言。看來你剛剛是被壓的太慘，敗亡在即，對心境造成了影響。現在自以爲翻身，已經得意忘形了。”
“破境當日，就錯估自己的能力，實在并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
萬重山盤算的很清楚。
哪怕因爲錯用鎮定一界之法，他額外消耗的極大的“真空力”，自己取勝無望，甚至處在下風。但是隻需要動用武道金剛琉璃法相護體，就足以無虞。
完好狀态下的他，對付一位名在道業仙碑、但未上極武仙碑的人物，隻要對方沒有提前施展好提升戰鬥力的秘法，那理應是自己占優的格局。
縱然狀态不滿，隻要沒有受傷，就注定能夠持定一個平局。
“慚愧。”牧子衿幽幽道。
萬重山一愣，旋即神色一定，會意牧子衿的這句“慚愧”是自言自語，不是對他說的。
牧子衿單手持劍，反靠于身後，飄然道：“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的，本當是真正獨斷萬古、驚才絕豔之人！當今世上，或許徐振雲那小子将來有希望做到？”
“我雖自信必有登上仙碑之機，但較之同時代的絕頂風流人物，不但不能說勝出一籌，甚至未必能夠排在前面。”
“我牧子衿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件不可思議的事，能夠由我來做成；而且是通過這樣投機取巧的方式。”
萬重山微微皺眉，牧子衿一番莫名其妙的感慨，到底意有何指？
但若說這家夥是無病呻吟，又或者是攻心之計，看起來又不像！
牧子衿微微擡頭，正色道：“我已經感知到了。你，還沒有感受到麽？”
“也是，我作爲當事人，感知要快上那麽一線。”
突然，萬重山臉色變了。
旋即他似乎感知到了什麽，掌心一托，身前已經浮現出一物。
現在他是法相琉璃金身、身如山嶽的巨大化形态。但取出的東西卻并沒有同步放大，在那手掌之中，幾乎如同米粒。
但這并不妨礙萬重山看清楚其中的内容。
其實不需要将其取出，萬重山自能看清其中内容，就如先前兩次“變化”一樣；但現在，抱着實難置信之意，好像是因爲心中的倔強，萬重山将其取出。
明明白白，目光相對。
一塊略微凸起、猶如瓦片的竹排正面，清楚的寫着：
武無敵；舒寒素；穆輕雲；西門懸鼎；席沉舟；牧玄；姬秋吟；蔺紫薇；周處默；萬重山；陸玄機；桓修，牧子衿。
極武仙碑上榜！
心元本洲，繼蔺紫薇、牧玄、穆輕雲之後第四個雙榜有名之人！
但比起“雙榜有名”，更令人心動的，無疑是“延榜”！
極武仙碑，又一次出現了“延榜”。
并非是十二人出缺；而是打破了十二人的限制。
不過微妙的是，和直接“插隊”導緻的延榜不同，此刻的牧子衿卻是直接“跟”在後面，成爲第一十三名；這似乎是前古罕見之事，也是開天辟地第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