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懸鼎雙臂環抱,看起來意甚閑适,優哉遊哉的道:
“牧玄,如果你再不出手,等其餘諸界分出勝負,合力圍攻之下,斷然沒有活路。”
“出手吧?怎麽樣?試試運氣,說不定打赢了我,就是你們的機會。”
牧玄将金鋤頭扛在肩上,淡淡搖頭道:“你的極武仙碑排名在我之上,天下第三對天下第五,難道竟會不認爲這是伱的‘勝局’麽?”
西門懸鼎微微一笑,露出略微泛黃的牙齒,怡然道:“雙碑排名之至理,你我豈能不知?隻有後來者确信勝過前人,後上榜者才會反超。若是二人戰力相當,前後相鄰,那後上榜之人便超不過前者去。”
“倘若排名相差三到五名以上,那自然是前者實力更強;但若是前後緊鄰,高下其實難分。”
牧玄淡然道:“第三和第五,怕是也并不算前後緊鄰。”
西門懸鼎緩緩搖頭,目光望着遙遠天際,喃喃道:“都一樣,都一樣……”
牧玄目光一凝,忽然道:“你如此氣象,倒是迥異于常時。”
西門懸鼎咧嘴一笑:“你的意思是,太客氣、太文雅了?”
牧玄道:“你願意這麽理解,也可以。”
西門懸鼎輕輕擺手道:“好叫你知道,我從來都是兩幅面孔。在人多的時候,我通常比較暴躁,也不喜歡給人留面子;但是一對一獨處,我從來都是很耐心,很有禮貌。”
“雖然蔺麻子沒有說這一陣的目标是‘守平’還是‘小勝’;但是以你牧玄的詭秘奇妙,姑且尊重你三分,我就當是‘平手’吧?總不至于因爲我沒有全力争勝,這一場就輸掉了?不至于,不至于……”
“十大體系之中,武道體系較爲單一、純粹,不像我們顯道這樣繁複多變。但是你牧玄,我卻有些看不透;在武修之中,算是一種頗爲另類的風格……”
牧玄沉默不語。
其實,若無外人點破,看似氣象微妙玄通的牧玄是“武道”一系,看似爆裂粗犷、且戰力在極武仙碑上高舉第三的西門懸鼎卻是“顯道”一系,都是頗令人驚異的事。
西門懸鼎大喇喇道:“你既要等,正合我意……”
但他話音,猛的戛然而止。
下一刻,西門懸鼎掌心一托,手上已經執了一枚二指寬的銅片。定睛細看上方文字——
武無敵;舒寒素;穆輕雲;西門懸鼎;席沉舟;牧玄;姬秋吟;蔺紫薇;周處默;萬重山;陸玄機;桓修。
何五峰;蔺紫薇;宴西非;牧玄;連司平;百裏月光;穆輕雲,胡不歸;樂清璇;江野人;荊小山;蘇靖容。
牧玄沒有取出任何物品,但他心中自明,微笑道:“你我不再是極武仙碑第三第五;而是變成了第四第六。”
西門懸鼎神情忽然凝重。
正如他剛才所言的規則,如果穆輕雲戰力提升至和他相當,那麽理應排在他的後面,位居第四;如今既位居第三,那就是明确勝過了他。
而前日西門懸鼎和舒寒素比劃了兩下,雖然驗證了排名,但差距确實極爲微小。
如果穆輕雲排名在自己之前,那她雖然未能越過舒寒素,卻極有可能已經取得了“齊平”的實力!
西門懸鼎雙眼一眯,低聲道:“蔺紫薇,你到底靠不靠得住呢……”
道理很明顯,如果在蔺紫薇的推演之中,舒寒素和穆輕雲是相持平局,那就要贊一聲“神機妙算”;但是如果在蔺紫薇看來,這一場是舒寒素的勝局,那就意味着他的分陣推演,或許有些問題……
就算最終能勝,也未必是全勝。
西門懸鼎突然身形一凝,極高的身軀中突然傳來奇妙的“厚重”感,斷然道:“看來還是要打打看!”
話音一落,西門懸鼎突将頭頂二尺高的巨大“鐵冠”取下,倒置!
說不打就不打,說打就打。
西門懸鼎主意一定,動作果決,毫無遲疑。
他右手往“鐵冠”中一抓,再随手一捏,似乎将抓取出的泥土瞬間捏合成人;旋即此人随風一漲,化作真人大小,五官細緻分明;隻是此“泥人”身前有兩條手臂,身後也有兩條手臂,卻迥異于正常人類。
這人四條手上皆持有兵刃,随後身畔相繼浮現出西門懸鼎快速捏出的旌旗、戰車,鹿角;提身一縱,向着牧玄沖殺過去!
此人氣機,似乎與西門懸鼎本人相差無幾。
西門懸鼎的手段,似乎并不能簡單的理解爲“傀儡系”;因爲他派出的“戰鬥兵力”隻有那四足傀儡一個;但是随後快速捏制、飄浮半空的旌旗、戰車、鹿角、城牆、戰鼓等等,快速的營造出一方“世界”的風貌。
顯道有千變萬化,一十八種真流正法。但從根本上而言,又可以分爲兩個大類,每一個大類各有九條路徑。
一個大類是抽象的利用規則、制造規則、改變規則;一個大類是制造一個完整的、獨屬于自己的“世界”或“體系”。
徐奉志曾經掌握的“天地約”是前者;而西門懸鼎所持,則明顯是後者。
隻是這一類體系中,以實戰見長的,實屬極爲罕見!
……
另外一處戰場。
對陣之人,蔺紫薇,趙蝮亭。
蔺紫薇皺着眉頭,伸出三根手指,輕輕在虛空中敲擊。
而對面的趙蝮亭,一開始神情嚴肅,如臨大敵;獨自等候了一陣之後,卻是氣象忽變,轉而成了背負雙手、好整以暇的姿勢。
又過去百餘息,趙蝮亭淡淡道:“算明白了沒有?”
蔺紫薇雙眼眯成一線,低聲道:“大約是算明白了。”
剛剛在分陣決戰之時,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因爲是大晉一方要破壞天元生滅陣,所以不得不先行出陣,拉人進單打獨鬥之境;聯軍一方,就有了後出陣的餘地;而決定出陣之法、務必實現“分分合合、皆能全勝”的目标,就要靠蔺紫薇的排兵布陣。
道業仙碑第二,此道中在雙方最高明。
此處有一個疑問——如果大晉一方出陣之人,最合适的對手就是蔺紫薇,又當如何?
這當然難不倒他——哪怕蔺紫薇自己提前入陣,他也可以在當場留下一個“玄數虛影”,推演布陣之功,和本人完全沒有差别。
但是這個手段,卻沒有發揮作用!
因爲蔺紫薇自己,正好就是剩下的最後一個——他“匹配”的對手,是趙蝮亭。
這個結果,其實稍微有些出乎蔺紫薇的預料。
極天之中的交手,和外界稍微有些不同——如果在真實世界,三大勢力中身在超品卻未入兩大仙碑的人物,比之一品中足堪位列“天榜”之人,戰力實際是持平甚至略不如;但以極天之妙,未入仙碑的超品人物,受到的負面效果壓制,其實會減輕了不少。
若身在外界交手,雙方緊急調撥最強戰力,隻怕未必會請超品出馬,更有可能是清一色的一品;而這一次雙方卻是各自遣出四個和九個超品,道理就在這裏。
蔺紫薇其實能夠看出,大晉的四個超品,實力俱都不俗。其中有一個,更是在“候補”中鐵定排名數一數二的存在。
蔺紫薇本以爲自己或萬重山,對上其中一個超品的概率較高。
沒想到卻是趙蝮亭。
還有一個原因——趙蝮亭是外道一系;他的鬥法手段,無論是普通打法還是“八九真渾相”和“空解約”的高妙神通,通通被自己克制!
沒有看不起趙蝮亭的意思;但這個對陣出來,蔺紫薇感到自己是“大材小用”了。
随之而來就有一個嚴重的問題——如果趙蝮亭不等到最後,而是提前出馬挑戰,蔺紫薇臨場心意感應,能否做出決斷,理應是自己上場?
恐怕也是五五之數!
這無疑意味着自己有可能做出錯誤的決斷。
略微沉默了一陣,趙蝮亭才問道:“算明白了什麽?”
蔺紫薇正色道:“你……很不簡單。如果不是因爲整體的‘演算’和單獨的‘演算’方法不同;我甚至沒有辦法以排除法确認你的實力!”
“但你爲何不早點出陣?如果我做出了錯誤的對陣,後續連鎖反應,必然也會有大量的錯誤……如此大晉雖然難以挽回敗局,卻既有可能在許多小場取勝,對我方造成極大的殺傷……你留在最後,等于送給了我一個正确答案。”
趙蝮亭神色平靜,緩緩道:“閣下以爲,你我之間,勝負幾何?”
蔺紫薇輕輕一點頭,淡然道:“盡管很不願意承認——但是宏觀的演算,是不可能出錯的;那你我之間就隻有一種可能——要不是你稍弱我一點;要不然就是一個平局。”
“保守一點,總不會錯。蔺某甯願當做平局處理。”
道理很簡單,所有十五場分陣,隻要全部保持不敗,且有一陣取勝,就屬于強化了聯軍一方的滾雪球進程,大不了這樣的比鬥再來一回;但每勝出一陣,聯軍一方就多出了一組生力軍。
趙蝮亭搖頭道:“不然。”
“也許,你會勝得很容易。”
蔺紫薇一愣。
天地之間,言行能夠超出他預料之外的人,屈指可數。
他本以爲趙蝮亭會說“其實,我的戰力在你之上”;但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句話。
正思量之際,趙蝮亭竟是主動出擊,身軀呈現異象,縱身一躍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