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冉楚楚起床之後,獨坐在梳妝台前打扮。
徐振雲靠了過去,笑道:“我給你梳頭?”
冉楚楚搖頭道:“不用,我自己來。”
徐振雲本是做好功課的;見冉楚楚态度堅決,不由悻悻。
過了一會,徐振雲自己收拾停當,轉過頭去一望,失笑道:“你這是亭亭的發式。”
冉楚楚點頭,坦然道:“看起來顯年輕,不好麽?”
徐振雲道:“好是好;就是看上去十三四歲,不能再多了。一起出門之後不像夫妻;倒像是兄妹。”
冉楚楚撇嘴道:“兄妹就兄妹。”
本來徐振雲想替冉楚楚挽一個飛仙髻;沒想到她自己紮了個單螺;這是小至幼齡稚童、至多十三四歲的少女常用的發髻。
不過第一眼看上去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反複的去看,倒也頗爲“耐看”;尤其是配上一身青色小襖,别有一番味道。
打扮停當之後,二人出了院門,吃早飯。
徐振雲見冉楚楚步履矯健,不由心中訝異——昨天被冉楚楚“輕視”之後,徐振雲昨天下午和整個晚上,果斷“加大力度”;但是現在看來,卻并未令冉楚楚顯出一點“不适”來。
吃完早飯後,二人步出前門,正好遇到即将去往食爲天營業的徐清霜。
徐清霜笑道:“你兩個今天要到哪裏玩去?”
徐振雲道:“今天出門可能要遠一點;南陽縣署附近;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也不能到食爲天照顧伱生意;總之日落之前回家就是;晚飯還是照常。”
徐清霜道:“是乘坐家裏的小車,還是巡道車?去縣署方向的巡道車,好像錯過時間了吧?”
徐振雲含含糊糊道:“我自有辦法。”
徐清霜微微點頭;徐振雲的辦法,或許和他修道人身份相關,也不必多問。一甩袖子,極顯幹練的出門去了。
徐振雲和冉楚楚對視一眼,也相繼出門。
二人前去的方向,當然不是縣衙;三五巷道中轉悠幾圈,去到南門大街南面入口,一個冷僻小巷附近;姬小花早已等候在這裏。
這是昨晚徐振雲動用修道人的聯絡手段,和姬小花商定的地點!
姬小花神情狐疑,道:“你昨日說‘自有妙計’,不知計将安出?”
徐振雲微微一笑,再靠近了兩步、将冉楚楚設計、經由他錘煉優化的“行動方案”,和姬小花仔細說了一遍。
姬小花神情一明一暗,雙眸中隐約有藍芒閃閃;狐疑道:“這……不好吧?”
徐振雲道:“爲何不好?嗯……看上去或許是老套了些;但是前古流傳的戲碼,之所以經久不衰,内中總是有其道理的!”
見姬小花猶豫,徐振雲續道:“姐姐和我關系最爲親近,若是換作旁人,設計這樣的戲碼打我姐姐的埋伏,我是斷然不肯爲之!因爲您是我的老師,又是我的特薦之人;在我親身感悟到‘世侶’之緣的妙處後,當然不願意您錯失這個機會!”
“我姐姐的性子,我還不清楚!”
姬小花目光猶疑,其實有點想質問徐振雲是不是想通過這件事,拿住“把柄”;但是聽徐振雲這樣大義凜然的說話,倒是說不出口了。
遲疑半晌,姬小花問道:“你果然有把握成功?”
徐振雲重重一點頭:“借花獻佛,我送給老師一句話——你永遠可以相信徐振雲!”
姬小花莞爾一笑,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客随主便,聽你安排就是。”
略微議定了一些細節,三人分離。
徐振雲優哉遊哉,帶着冉楚楚又聽了一場新戲。估摸着中午時分,施施然往食爲天的方向走去。
到了相去正門還有裏許遠近時,徐振雲避進一個小巷子裏。
徐振雲取出自己的“銀環”,快速自其中拿出一件粗短直綴穿上;然後拿出一個小罐,倒出一些奇特的紅油,雙手搓勻,三兩下就将頭發染成赤色。
然後撥動陰陽四氣環,一個落拓不羁的紅發中年,躍然呈現。
冉楚楚捂着嘴,咯咯直笑。
徐振雲道:“你去前巷的胭脂水粉店中去掃貨?說好了去縣署的;要是被我姐看到,必然生疑。”
冉楚楚連連搖頭,态度堅決:“不行!這樣的好戲,我怎能錯過!”
徐振雲無奈,但隻能選擇慣着他;從指環中又取出一套粗布衣服、一個甚是寬大的鬥笠,令冉楚楚換好,吩咐道:“隻能在對面看,不可進店。”
冉楚楚這才點頭同意。
徐振雲施施然來到“食爲天”之中,目光一瞥,看到姬小花早就點好了“老四樣”,坐在桌前用餐。
因爲連續來了幾天的緣故,而且他氣度裝束極爲不凡;甚至有多事的熟客會提醒陌生食客“留座”。
徐振雲大喇喇的來到一個空座上坐定。
三五個呼吸的功夫,一個身着整潔青袍的夥計立刻湊了上來,打量了徐振雲一眼:“這位客官;您要用些什麽?看您面生,須知本店特色,有‘便食’十五文一份;更有特色鳗魚面,二十文一份……”
徐振雲把臉一闆,大喝道:“什麽便食、豬食、糟面;以爲本大爺是個沒錢的窮酸,盡來推些下三流的吃食?店裏有甚招牌菜,立刻過一過眼。”
一伸手,自袖中掏出五六錠錠一百兩的銀子,“啪”的一聲,重重拍在桌子上。
那廂“便食台”上吃便食和鳗魚面的一行人,本來感到極受冒犯,齊刷刷的目光一齊投了過來;但是看到桌上白銀,都沉默不說話。
哪怕心元本洲少有積貧之戶,但是能随手掏出幾百兩銀子的,依舊是極少數人!
那夥計也是一愣,旋即喜笑顔開,立刻自懷中掏出一塊頗爲精緻的對開竹闆。
這是“食爲天”的特色菜單,上面錄着本店的招牌菜。
其實大堂東西兩廂的牆壁上,就書寫着招牌菜菜名,并附有圖畫;但按照徐清霜之意,一個像樣的飯莊,能入眼的菜單,依舊是必不可少的!
徐振雲早對“食爲天”的招牌菜熟極而流,但還是裝模作樣精挑細選了一陣,才道:“清炖獅子頭,油爆雙脆,大煮幹絲,銀絲豆腐……一口氣點了十七八個菜。”
夥計圓瞪雙眼,看臉色很明顯對徐振雲能否吃得下這許多菜抱有懷疑;但是對方既然确定付得起錢,他當然不會多管閑事來勸。
确認點菜完畢,夥計躬身道:“您且稍候”。
便快速退下了。
轉眼之間,立刻有人上了一壺清茶。
這也是食爲天擴張之後的新制,但凡正式點菜的,都有一壺幾乎算得上上品好茶的當年銀絲。
徐振雲随意飲了一口,本想“即興發揮”;但感覺拿免費送的茶水做文章還是有點low;于是選擇了忍耐。
食爲天的上菜速度很快。
不一會,十多道菜肴,依次呈了上來。
先夾起“獅子頭”吃了一口,徐振雲猛地一拍桌子。
不得不說,這一拍響亮之極;大堂之内,爲之一驚。
所有食客的動作,立刻靜止。
還是剛剛那夥計,快步上前,陪笑道:“這位客官,您有什麽事?”
徐振雲一伸手,在碟中的“獅子頭”上左右撥動一陣,大聲喝道:“你們這飯館,會不會做菜?不會做菜,可以早點關門!”
“這清炖獅子頭,本是細切粗斬,先細切成米粒大小的肉粒;我看你這肉粒,可以做炒肉丁!”
夥計順着徐振雲筷子指的方向一看,面色變幻。
其實來人這番話道理也不算錯;但是這裏面的所指的一個“肉粒”,也不過就比米粒略大一些;而且整個獅子頭裏面,也就這麽一個“肉粒”稍大;其餘大部分都是符合要求的。
這也太過吹毛求疵了。
但是“食爲天”的夥計也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遇到什麽樣的情況,該怎樣處理,分門别類,均有預案;遇到該快刀斬亂麻的場合,不必事事禀告。
夥計略一權衡,看徐振雲消費金額、人物氣質,當機立斷拿下了主意:“實在是抱歉。這一道清炖獅子頭,本店免單,還請尊客海涵。”
徐振雲緩緩點頭,好像不再糾纏。
夥計松了口氣,做了個作揖,立刻轉身。
但他前腳剛剛要跨進後堂,身體卻一個激靈!
又是“啪”的一聲巨響;徐振雲再度重重拍了拍桌子。
夥計連忙轉頭過來,道:“您還有什麽吩咐……指點?”
徐振雲指了指面前的“大煮幹絲”道:“這道‘大煮幹絲’,理應将一寸厚的豆腐幹片縱橫各切五十片;我看你這最多隻有三十片。”
“真是胡鬧!這樣的菜,怎麽敢端上桌來?”
又指了指旁邊的“銀絲豆腐”,徐振雲冷笑道:“這道‘銀絲豆腐’,是将豆腐切得細若發絲,足能穿針。你這豆腐絲,能不能穿針?”
夥計面色半紅半白,争辯道:“大煮幹絲豆腐縱橫五十片的有;三十片的也有;并無一定之規;還有,銀絲豆腐穿針,不過是溢美贊譽之辭,豈有真的拿豆腐穿針的道理……”
徐振雲猛地一拍桌子,高聲喝道:“這我管不着!”
快速自袖中摸出一枚銀針,“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同時又掏出四枚大銀錠,大聲道:“我今日就要看你這‘銀絲豆腐’穿針。”
“果能穿針,我承認你的菜做得好,這一千兩銀子你拿着;若不能穿針,我便砸了你的招牌,關了你的店門!”
“哪裏來的無賴!”
一聲嬌叱,徐清霜風風火火的從後廚趕上前來,胸脯不定的起伏,看起來因爲憤怒的緣故規模見長。
迅猛一揮手,徐清霜道:“就當醉漢打出!不要耽誤了其他的客人用餐!”
後廚數人同聲應和!
徐清霜這裏,“幫助維持秩序”,并不是當夥計、幫廚的附帶任務;一旦遇到了“事”,出手給多少額外津貼、獎勵,各種條款,清清楚楚。
所以這裏的夥計,一點不怕事;反而巴不得經常遇見這樣“維持秩序”的好事。
随着徐清霜一聲令下,立刻有幾人持着大棍沖進來,水火大棒就要将徐振雲叉出去。
徐振雲雙手叉腰,仰天笑道:“李爺我體術九段,當年距離成爲修道者也隻差一步之遙;你們這些蝦兵蟹将,怎敢放肆!”
話音一落,捉住一個幫廚的棒子一帶,反手一掃,立刻将其甩了出去,正好砸在鄰桌酒菜之上,來了個“大掃蕩”。
“食爲天”之内,立刻杯盤狼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