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容的打扮風格,一貫是精緻簡約相輔相成。
看上去并不算“繁缛”,但該有的細節一點不缺,絕無一點落拓之風。
像眼前這樣,長發披肩,甚至略微有些淩亂,幾乎是僅見的畫面。
同時,她身上穿的是沒有一絲多餘圖案的白素袍。
雖然光澤流布,并非“粗布袍”;但依舊有一種“素到極點”的氣質,撲面湧來!
但如此氣象,倒是十分吻合于“大法師”的氣質。
地上十字交錯的兩張圖卷,都是一丈多寬,七八丈長短。上面大大小小的字迹布滿卷上,且字迹大小極爲懸殊。
最大的字迹,幾乎有半人大小;而最小的的字形,要小過米粒。自遠處看,隻是灰蒙蒙的虛影。
随着蘇靖容口中念念有詞,下方那道東西向的圖卷,氣質愈來愈凝實,幾乎有“實木地闆”的質感。
當這“質感”達到一個圓滿的極限,蘇靖容也正好行步九周而止。
作法完畢,蘇靖容自卷上走下,對穆輕雲颔首緻意道:“我的道術準備手段已然妥當,接下來就看輕雲首座。”
穆輕雲微一點頭,踏步來到“十字圖卷”的正中央,接替剛剛蘇靖容的位置。
但她卻沒有“起舞”,隻是雙手合十,面朝正南,口中低聲念誦。
足下鋪在上層南北向的圖卷,同樣如蒙微妙感應,進入一個“實體化、質感化”的過程。
但是和蘇靖容剛剛施法時圖卷“無端變性”、莫名從一物變成另外一物的觀感不同。穆輕雲施法時,徐振雲似乎隐約感知到好像有無量氣機,填充進圖卷之内,促成變化。
這是法道和氣道風格的不同。
蘇靖容笑眯眯來到徐振雲面前,柔聲道:“你且稍候。前兩道功法,是同時進行;功成之後,才是輕雲首座的觀想之術。”
“耐心等待便是。約莫明日淩晨,就是你和你的小妻子團圓之時。”
徐振雲微笑點頭,道:“不急,不急。”
觀望了一陣,徐振雲好像想起了什麽,獻寶似的将背後藏着鐵棒的“布袋”取了下來,笑道:“還有一件事,要麻煩蘇姨。”
蘇靖容仔細打量徐振雲一眼,笑道:“遇到什麽難處,需要蘇姨幫忙的,盡管開口。”
徐振雲好像得此允諾,心中一定。将“布袋”橫置掌中,笑道:“本來是想找首座大人幫忙;但是想到上次蘇姨展示的手段,突然覺得這或許是正是蘇姨所擅長的。”
“此物來曆,想來蘇姨已經聽說了。”
蘇靖容似笑非笑道:“得了一件混沌靈寶,來我這裏炫耀來了?但是能夠發現玄武精舍的行走世間的行藏之地,也足見伱的本事。”
徐振雲一臉殷切的道:“這件混沌靈寶,對于蘊養系物之兵,有些好處。而且哪怕從外觀上看,用布袋将兵刃遮住,也别有一種寶劍藏鋒的味道,極合我意!”
“但是……将一件混沌靈寶層次的寶物,當做布套堂而皇之的挂在身上,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不知道蘇姨有沒有将其遮掩形迹之法?”
“我自覺上次那個将機密度入元虛地心的法子,就很不錯。此物名爲‘正午箭袋’,将此寶名書寫符上,能不能得到免遭窺探的效果?”
“總不至于蘇姨自我的‘消業’之後又完成了七八次此術,九密一漏的次數限制到了,所以現在不能施展吧?”
這一番話,是徐振雲仔細斟酌構思的。
最關鍵的是用的是他曾經浮現的真實心路曆程,自問沒有任何破綻。
蘇靖容微微皺眉,旋即怪笑道:“你這是什麽古怪想法?”
“自從上次你來我這裏之後,此術我還沒有動用過。但是你想着用此法來做遮掩寶物氣機的用途,卻是異想天開。”
“我記得當初和你說過——此法,隻能用之于人;上面所書寫,如無例外,一概都是人名。”
徐振雲似乎一愕,緩緩道:“我當然記得蘇姨說過的話;但是最近觀覽一些道書,說是到了混沌靈寶層次,其性質高妙,靈性與真人無異。還以爲能打通這這個界限。”
蘇靖容搖頭道:“靈性與真人無異,乃是就靈智高下而言。但是‘人’在世間的因果業力,終究和‘物’有本質的區别。這兩者自然不能兼容。”
徐振雲一副對道術探讨極感興趣的模樣,道:“蘇姨剛才說,‘如無例外’、那符紙之上書寫的都是人名?那就是還有例外了?不知道還有什麽内容,能夠超過‘人物’的限制呢?”
蘇靖容解釋道:“其實哪怕上面書寫的不是人名,也并不意味着此遮蔽之術,超過了以‘人’爲根本的桎梏。究其本質而言,落腳依舊是‘人’;隻是這法訣之上另有派生與變化。”
“這隻有在面臨極關鍵的時刻,方才動用。以一人爲本,數符同用。”
“第一次符紙之上書寫,必然是‘人名’;其後借用第一次施法的‘未盡之意’,可以繼續書寫‘時間’、‘地點’,乃至其他選項,以達到更強的遮蔽守密效果。其根本目的,依舊是對于‘人’的秘密的守護,防止其被從其他的角度牽連、突破。”
“但是哪怕是以蘇姨現在的功行,施展這樣的連續施符、務求絕對遮蔽的法門,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功行暫損二三成,也不是不可能。”
徐振雲連連點頭。一副“大開眼界”的神态。
此時,穆輕雲的“準備工作”已然大成;足下東西向的圖卷,同樣變化成極具質感、仿佛“催熟”的形态!
蘇靖容微笑道:“你且在此稍候;我與輕雲首座完成秘法推演。”
餘音袅袅,蘇靖容已走上“十字圖卷”之上。
二人各自作法。
蘇靖容和穆輕雲,二人一動一靜;一人環繞于圖卷之上轉圈,長發飄飄;另一人雙掌合十,肅靜凝立。尤其是站到一起之後,服色一紅一白,一繁複一簡約,構成了極爲鮮明的對比。
但這樣的曼妙景象,徐振雲卻無心欣賞,而是念頭飛速轉動。
徐振雲在來到這裏的路上,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無論是什麽結果,都能雲淡風輕、處變不驚。
但是他真沒想到——
竟然真的是原以爲“概率極小”的“最壞的結果”!
今天的符紙,不是蘇靖容,是大楚或大涼一方施展的手段!
時間是七天之後;地點是神武天平所藏的極天之内。
難道居然有人能夠潛入到這裏,施展破壞性的一擊?
不難想到,那所謂的“神武天平”激發力量的機會,不單單是對于自己、牧雪晴、向天問破境有所幫助。其餘的“旁觀者”,也會獲得一定的好處。
但是有資格“旁觀”的人物,必然是大晉的核心中的核心;規模比上次“觀刑”隻能更小——因爲上次“觀刑”有擴大規模、引蛇出洞的用意。
在這個範圍之内,難道會有敵人的奸細?
還有,按照蘇靖容的說法,今天的“符紙”,書寫“地點”“時間”之物,本質上是還是服從于“人物”,是對“人物”秘密的加權措施。
所以,這兩個符紙之前,定然有屬于“人物”的符紙!
目前徐振雲見到的人名,一個“郦光熙”,一個“魏興河”,前者是親眼所見,後者是在玩笑中旁敲側擊;都是确認了是蘇靖容施展的手段。
難道前兩張沒看清姓名的符紙中的一張,其實是敵人施展?又或者焚燒符紙的時間,在一個多月之前,當時自己的“道心棋盤”能力還沒有覺醒?
有些棘手!
徐振雲很清楚這絕對不是“自己吓唬自己”。
看似在大晉的心腹之地、兩大極天之内發動“突襲”十分不可思議;但是考慮到自己是牧玄“中心開花”的棋子,那麽一切順理成章。
如果掌握了第一張“人物紙條”就好了;那自己大可以用各種理由,哪怕是“預感”——提前鎖定目标,來一個先下手爲強。
關鍵是沒有目标啊……
眼前穆輕雲、蘇靖容各自的神通道術,已然“開花結果”。
外在之呈現,既相同,又有差異。
穆輕雲的正前方,是一個又一個的字迹漸漸浮現,凝在半空——
“清源化心火”、“斷塵陰陽元漿”……很明顯是一味又一味的藥物。
而蘇靖容的正前方,都是一串又一串的數字,不同的跳躍演化。
凝思一陣,徐振雲忽然雙眸一亮。
“有了!”
“我現在對于大晉的地位,可謂是極重要;能夠參加丹心會就是明證!”
“大可以來一個‘自私’一點的絕戶計——就說冥冥中心意感知,這個破境八品的過程,畏懼别人打擾!所以,除了一同破境的向天問、牧雪晴之外,謝絕任何人來‘蹭’神武天平的好處……”
“對,就這樣決定了!”
“而對于兩界蛟的封印措施,理應是牧玄或者穆輕雲,最多是蘇靖容親自來做;不可能假手旁人。”
“如果小界之内隻有牧玄、穆輕雲、蘇靖容、自己、向天問、牧雪晴六個人,那将是絕殺,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找到了“解法”,徐振雲如釋重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