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畫面,顯然是這位“副使”在說服趙恺複的過程。
在展示了兩種精妙手段,并且已做出了“延壽至終”以及“道行精進”等令人心動的條件後,趙恺複似乎已然意動;但是他顯然也清楚此舉的風險;一旦走出這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牧玄、穆輕雲等人也是神情嚴肅,看趙恺複到底是因何變節。
因爲趙恺複其實還算相當年輕,如今壽元之數未及一半。這樣的人物,如果是“主動”選擇了邪修之路,多少算有些出人意料。
卻見畫面之中,此人雙掌一合,口中輕輕念誦。
他的胸口處,忽然進入類似半透明的狀态,依稀可以看見那枚镂空似銅錢的“銀币”,在緩緩轉動。
銀芒閃爍,化作尺許大小的光暈,立刻驅散室中黑暗。
趙恺複的神情,從模糊到清明,三度反複之後,轉爲堅定——一種略帶一些興奮、期冀的堅定。
不難判斷,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桓修微微舒了一口氣,道:“還好。較之直接易人心志之法,這個手段,還算溫和。”
蘇靖容搖頭道:“未必‘破碎之雲’手中就沒有更厲害的手段;隻是用在收服每一個正式成員直轄的‘副使’上罷了;此法看似柔和,其實結合那更上一層樓的血祭秘法的誘惑,已經是‘夠用’了。”
容易看出,如果最後顯化“銀币”易人心志之法可以無條件成功,這位“副使”一開始也不需要和趙恺複蘑菇許久。
這大約是唯有對方已然動心、但沒有正式做出決斷的時刻,才能一錘定音的“易心”秘術。
徐振雲心中快速思考。
他的思緒重點,都是聯系在江承志所得的“金币”上;二者外形幾乎完全相同!
除了“昭渾”之外,其餘九個人,是不是也有一枚“銀币”?
如果二者是“同類”這個猜想成立,江承志的“金币”自天中落下,位格是不是和“破碎之雲”組織十大正式成員的“原始銀币”相同;反而高于這個“副使”所得的複刻版銀币?
所以,其實“破碎之雲”是神秘力量所扶植的産物;金币銀币,是隸屬不同的“神秘力量”,還是同一個“神秘力量”的不同分支?
還有一個明确的證據,那就是冰山之内的“青銅石闆”;這個等問一問解含玉二人,他們當初從季子澄記憶中見到的“青銅石闆”是何等形态。
如果“青銅石闆”也近似于季子澄記憶中的“石闆”;那這個“同一性”可以說闆上釘釘。
要是真的是不同的神秘力量在背後支持,那豈不是說助力大楚的“神秘力量”尚處于萌芽階段?
因爲江承志、和季子澄得到了“原始金币”,位格理應等同于“破碎之雲”的正式成員;而破碎之雲的十大成員,個個氣場驚人;别說目前九品的江承志,就是季子澄也差了許多。
那這意味着将來大楚還會再發展出十來個被賜予“金币”的人?
……
在徐振雲思索的階段,“看”完最重要的三個“隐秘”之後,穆輕雲開始以極快的速度閱覽所有九人的“信息”,大大小小都不放過。
剩下的信息,或許本身的機密性不算太高;但是哪怕是非常基礎的信息,譬如所有人的生平、背景等等,和先前所見的三項主要信息貫穿起來,“相得益彰”的作用也不容忽視!
事實也正是如此。
各種信息相繼浮出水面——
這位九人中最重要的“副使”名爲李昌虛,生于大虞五百二十六年,迄今已有一千二百零五十四歲,堪稱高壽。
大晉國祚三百年,代了國祚一千五百年而終的大虞仙朝。
此人在五百歲時成爲一名邪修;因爲運氣上佳的緣故,所得的“血祭”之法甚是高明,陸續延壽三百五十餘年。在九百餘歲,也就是距今三百年之前,被“破碎之雲”發掘,成爲“昭渾”的副使。
這也就是最重要的“機密”中呈現的畫面。
破碎之雲成立的年限,誰也說不清楚;雖然最近一二百年來,破碎之雲活躍度逐漸提升,“第十三極”這個名号的确立,當在二百年之内。
但是這個組織成立的日期,似乎頗爲久遠;有說二百五十年的,有說三百年的,有說一千年的。
今日所見已經能夠确信,最晚不晚于距今三百年,“破碎之雲”十個成員已經足數;并且除了“昭渾”之外,其餘所有的副使,也都備齊!
自三百年前開始,李昌虛開始吸納人手;剩餘的二個一品、三個二品、三個三品,其中有六個是邪修;還有兩個竟分别是大楚、大涼的隐退長老。
按照李昌虛和趙恺複的約定,明年的“血色之月”中,如果托庇于趙恺複麾下的邪修組織能夠提供足夠的“原料”的話,趙恺複也将成爲這個二級組織的成員,并且地位後來居上,僅在李昌虛之下。
看到這一段信息,倒是令徐振雲心中一松。
念頭微動,徐振雲做出判斷,凡事不必埋在心裏。
有時候直說出來,正中有奇,“袒露懷疑”也未必不是表達信任的方式。
徐振雲朗聲道:“首座大人,當今心元本洲,包括大晉在内,在三百年前就修成至高境,亦或者成爲一品頂尖的人物,應該數量不多吧?”
桓修先是一怔,旋即喝道:“好小子!你是懷疑我們當中有有破碎之雲成員?嘿!别說你倒是真敢想!”
徐振雲讪讪一笑,倒是沒有矢口否認,隻道:“這不是因爲破碎之雲的十人,氣場太強了嗎?而頂尖強者數量有限,用排除法來思考,是很自然的推理。”
沒有否認自己的“懷疑”;但是說明自己的“懷疑”是源自“推理”,好像有點書呆子氣質。
牧玄淡淡看了徐振雲一眼,答道:“大晉說話算數的九個人,秀心和芝齊是當世或稱‘一世’,芝齊年齡略大一些;蘇門主也是當世;輕雲首座是二世,諸首座是三世;趙首座是四世;子衿是五世;桓城主是六世;某是七世。”
“除了桓城主外,所有人都是當世奠定修行根基。”
“至于心意山中的超品長老,不必一一道來;如今修爲在四世以上的,共有二人。”
徐振雲連連點頭,一副得窺隐秘的模樣。
在同一世中看上去年齡差不多;但沒想到這九個人的年紀如此懸殊!
以三百年爲限,那就意味着唯有在“四世”之上的人物,才具備條件;那就隻有牧子衿、牧玄和桓修。
但是見到和季子澄那裏的“神秘力量”莫名重合的意象,徐振雲心中的天平又傾斜過來不少;此時此刻,對于大晉仙朝的懷疑,已經減少到最低。
九人信息貫穿完整之後,還有兩個細節值得注意:
其一,李昌虛和被他“招募”的六位邪修,都是原大虞修士;大晉代虞,無論從法統還是道行功法的感知,都屬一系。所以這七人具有自由出入城池的能力,不會被神都無始天璇陣鑒别爲“外人”。
隻要稍加掩飾,很容易被監陣之人錯認爲心意山或真空、妙有二殿的長老一類。
但是大涼、大楚的兩位“退隐”修士,能夠進入神都,手法倒是引人深思——赫然是和季子澄相同,運用了“根果身”的手段。
因爲趙恺複已經被買通,所以二人是假冒了丹陽閣的左右使者,拟一道氣機,詐做出城;然後分身歸于虛無之後,令二位大涼、大楚修士入城。
但施法之人并無荊小山至高境的修爲,每動用此法一次,須得折損十分之一的功力。李昌虛卻是做出了許諾,将來加入之後,以最高等的祭祀之法,可以加以彌補。
其二,其實這個破碎之雲二級基地,防禦手法之嚴密,還有在想象中之上。
一旦這個小界據點被攻破,裏面的人可以借用一種唯能使用一次的秘法,令兩道小界門戶同時張開,但是巧妙對接,并形成絕強的斥力,外人難以幹涉。
于是這九人便能自由逃遁至藏納銅鼎的那處小界中。
藏納銅鼎的那方小界,之所以在徐振雲的視角中“小”了一半,乃是其事先經由秘法祭煉過,令其加固。
到時候,在這個小界之中以秘訣引爆一件事先準備好的寶貝,足可令這小界瞬間被吸攝回“虛界”之内,不規則的行渡十餘萬裏後重新“落下”,相當于不完全版的“逆相合界法”。
所以,算來算去,如果九人在小界之中龜縮不出的話,哪怕被發現了,其也能自由逃遁。
除了徐振雲、穆輕雲、蘇靖容在實戰中施展的“透視”加“催眠”秘術,幾乎沒有第二種可能,能夠達到生擒這九人的戰果!
捕捉到這一點之後,徐振雲心中慶幸,旋即暗暗奇怪——
因爲他似乎感受到,其餘幾個人——牧玄;蘇靖容;桓修;在這一瞬間,似乎暗暗的“留意”了自己。
其實這種輕微的、藏在内心深處的“留意”,換作世間任何人都感知不到;但偏偏徐振雲道心棋盤“滿八”之後,感知之敏銳更精進一步,所以清楚的捕捉到了三人的意念。
“奇怪……”
這種“深深留意”,不像是徐振雲立下大功之後的期許,反而有些微妙。
恍惚之間,徐振雲幾乎有些“原告變被告”的錯覺,好像自己是一個使用了“苦肉計”、賣掉一個二級組織取得大晉信任的破碎之雲成員……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但這種帶着好奇、玩味意味的“留意”,倒是令徐振雲心中的懷疑,進一步減輕了;減輕到幾乎可以蓋棺論定的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