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小界之内。
四人聚焦的中心，當然是處于“沉醉中”的九人。
穆輕雲雙掌一合。
這個熟悉的姿勢，似乎是要施展那一道“黑夜降臨”的冰凍秘法。
但穆輕雲雙掌合住之後，卻遲遲未有動作。
赤瞳又仔細盯着距離她最近的一個橫躺下的老者，眸中光影明暗三度，穆輕雲微顯驚訝的道：“不但沒有虧，反而是賺了。”
徐振雲心中一動，雖然他什麽也沒有看出來，但是結合方才的議論，虧與不虧，說的明顯是動用“歡喜禅心”的事。
穆輕雲悠然道：“這九名邪修，其僞裝、預警、感知、遁逃的手段，在什麽樣的層次，還需要帶回去仔細研究，方能得出結論。”
“單單是最後這一道防止被活擒的‘防線’，我隻能說，手段精妙，在大涼、大楚間諜之上。”
蘇靖容目光微亮，點頭道：“竟然是這樣的手段……那麽除了逆用‘歡喜禅心’之外，也真的罕有能破局的手法。如果剛才想着節約，或許真會出問題。”
見徐振雲不明就理，穆輕雲簡單解釋了一遍。
原來，這九人身體中都暗藏了奇妙的“枯萎”秘法；一旦引發，能夠将神識中的秘密自動“凋零”，陷入仿佛“神魂不全”之境，好像被剜去了一塊。
而觸發這個“枯萎”的條件，不僅僅是生死危機，甚至包括“壓制”類的手段——一如穆輕雲的黑夜凍結之法。
如此一來，能夠将九人活捉的，就隻有類似于“歡喜禅心”這樣，在完全無害之中将人迷倒的醉人秘術了。
但是這個類型的手段，通常層次不高；能夠對一品強者生效的寥寥可數。
哪怕是現在，九人已被“迷倒”，但感應到“凍結”或“壓制”的力量，其體内的“枯萎”秘術，依舊會被自動引發。
但既然最難的一關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事當然難不倒穆輕雲。
她掌心一合，換過一種神通道術——白中微微泛青氣機流布之下，絲線纏繞，好像包裹木乃伊一樣，将九人完全纏住。
這個過程，對于九人沒有構成任何“壓制”；好像隻是完全無害的“包裹”。
倏忽之後，這九個“木乃伊”忽然化成冰晶透明的冰殼。
突然，空中傳來“叮”的一聲細響，這“冰晶”之内好像多出了一條紅色的“線蟲”遊走，在始終被封印在冰晶之内。
徐振雲隐約猜到，這是将“枯萎”秘法從九人體内抽離了出來。
至于沐秀心，身形端凝骈指作劍，銳氣勃發，繼續以劍流清洗小界。
她的工作，是将小界之中潛藏的神通隐秘全部割斷，防止任何小界本身可能存在的後手。
在穆輕雲、沐秀心施展手段的同時，蘇靖容雙眸緊盯着那四方型的“禁陣”觀望。
仔細端詳矗立的白骨方陣，蘇靖容長睫輕輕一抖，眸中閃過一絲光華：“果然……和大晉已然搜集、記錄的任何一種‘血祭之陣’都大不相同。”
“容我施展推演蔔算之法，或許有突破性的進展。”
話音一落，蘇靖容立刻施法。
一道又一道的影子，從蘇靖容的身軀中剝離，化作許許多多飄蕩在空中的“蘇靖容”，神态各異。
有的皺眉苦思，有的曲指推演，有的負手踱步，有的擡頭望天……
在後續“蘇靖容”持續出現的同時，先分化出來的“蘇靖容”又被緩緩回收，與本身相合。
如蘇靖容自己所言，這是一種推演蔔算之法；但此法并不是依靠陣盤一類的抽象法門，反而十分的直觀生動。
但在這個過程中，徐振雲的注意力卻更多的集中在“平平無奇”的穆輕雲收攏“九人”的過程中——他們被穆輕雲相繼裝進了一個精緻的小玉壺中。
最後的防線也被“拔除”；沒有力量阻止穆輕雲對于九人的搜魂。
穆輕雲見徐振雲目光緊緊盯着“玉壺”，微笑道：“知道你在想什麽。整個‘審訊’所得的一切内容，會在‘丹心會’上通報，你自會知曉一切。”
“當然，要是你想親自參加‘審訊’，也不是不可以。還是在老地方——以三玄獄鎮的封禁秘法兜底，才算萬無一失。”
徐振雲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道：“好！”
經過晚上的“攤牌”，在很多角度感受到穆輕雲的誠意，徐振雲有點傾向于相信，白天自己的“猜想”隻是虛驚一場。
但是從根本上說，釜底抽薪之法，還是解決“問題本身”。
隻要知道“破碎之雲”成員的真實身份，正本清源，則疑慮自解——
如果“破碎之雲”真的和大晉沒有關系的話。
所以雖然眼前這個“血祭大陣”頗爲震撼，蘇靖容的推演之法也曼妙非常；但是徐振雲還是更關注可能從這九個人身上獲取的線索。
一刻鍾之後，所有的“蘇靖容”分身都回歸本體。
她轉身看了徐振雲一眼，淡淡道：“結果出來了。”
徐振雲立刻追問道：“蘇姨，有重大發現？”
蘇靖容略一出神，緩緩道：“這個血祭陣法，罕見的有三重用途。其中之一，是最基礎的作用——對于行法之人的氣血神魂滋養。”
徐振雲點頭。
從兩次見到其中的景象，可以印證這一點；邪修正是在利用血祭之法，滋養本人神魂肉身，達到延壽的目的。
蘇靖容道：“但這不是最主要的用途。”
徐振雲一怔，脫口而出道：“不是主要的用途……這意思是，九人通過血祭大陣實現“延壽”，隻相當于一舉兩得、附帶的對下屬的獎勵？”
蘇靖容和徐振雲目光一對，點頭道：“不錯。這個血祭大陣的第二個作用，也是核心的作用，是‘篩選’！”
說話的同時，蘇靖容手指一撥。
被堆積成方形的累累“白骨山”中，立刻被撥尋出了許多間雜的黑色的條形物。
徐振雲一怔，立刻辨認出來——
這是隔壁小界中，被暗藏于銅爐下方、仿佛柴火的物品！
徐振雲道：“這……也是人骨？”
蘇靖容緩緩點頭，看出不一絲情緒波動。
徐振雲心中驚奇。
不僅僅是顔色變黑的緣故；而是整個形态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蘇靖容道：“這九個人利用骨殖布設的‘血祭’過程，本質上是對‘原料’的篩選。如普通的人骨，汲取血氣精華之後，都是呈現出最常見的白骨形态。”
“而某些特殊的‘原料’，完成‘血祭’儀式，會變成這樣的形态。”
“這樣特殊形态的‘材料’，正是破碎之雲所需要的！”
徐振雲神情凝重。
所謂的“原料”，指的是凡人遺骨！
穆輕雲伸手取了一枚純粹的“黑骨”觀看，良久才道：“到隔壁去看看吧；當面見過，才好确認。”
蘇靖容點頭道：“好。”
四人離開這處小界，确認其中附着外力被磨滅殆盡後，沐秀心将圖卷收起。
然後蘇靖容、沐秀心聯手，依舊是原來的法門，打開了那個較小的小界的門戶。
圍到那銅爐之前，蘇靖容、穆輕雲凝神觀望。
這小界之内的一切“靈機”和可能的“神通印記”明明已經被沐秀心消殺殆盡了；但是當四人來到銅爐近前一丈之内，那個銘刻着“昭渾”的大号玉牌，好似有了莫名感應，立刻破碎，化作塵屑！
穆輕雲和蘇靖容對視一眼，神情既十分嚴肅，又有一種隐含的飛揚銳氣。
徐振雲看二人神情，遲疑道：“首座大人，蘇姨。有問題？”
穆輕雲平靜道：“這個銅爐，也是一個特殊的力量‘傳遞’之法；伱可以将其當成一種血祭之法。所有‘黑骨’之中的力量，都被汲取，通過這個銅爐傳之于‘昭渾’之身。”
“很有意思……直至今日，破碎之雲真正的秘密，終于揭開了冰山一角。”
徐振雲聽到這話有些困惑。
好像也沒什麽特殊啊？
最普通的遺體，被“昭渾”的二級組織成員血祭，汲取力量；其中篩選出比較高級、比較特殊的遺骨，上供給他們的老大“昭渾”，這有什麽問題嗎？
蘇靖容見徐振雲疑惑不解，淡淡解釋道：“那個小界中的獻祭大陣，已經将骨殖中所有的氣血之力汲取殆盡；沒有留下一絲一毫。連同那些‘黑骨’也一樣。”
徐振雲心中一震，思路立刻貫通。
這說明“破碎之雲”殘害生靈，有除了“血祭”體系之外的其他用途！
“黑骨”之中，有特殊的力量，是破碎之雲所追求的！
這或許正是破碎之雲極爲神秘、在邪修中高高在上的原因！
而下屬的“血祭”之法，算是一鴨兩吃——既滿足了普通邪修的“血祭”需要；同時這種“血祭”也恰好是一種鑒别方法，能夠将獨特的“黑骨”挑揀出來！
徐振雲立刻追問道：“這‘黑骨’中的力量，是什麽力量？”
“普通凡民，什麽樣的人，才會擁有‘黑骨’？”
穆輕雲面容仿佛凝固的塑像，精美而平靜，和徐振雲目光對視，道：“我猜，骨殖被煉化成這種形态的，是一種很特殊的凡人——空解之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