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雲一怔,會意微笑道:“您除了在我靈穴中的‘鏡中分身’之外,還有其餘分身?又或者是您正身出馬,追捕外面那位接應者?”
穆輕雲聲音輕快的道:“哪有?不要不識好歹。這‘鏡中身’的神通,絕非等閑。能夠穿越屏障,寄托隐秘,唯此一身。至于我的正身?此刻正在睡午覺。”
徐振雲愣了一愣,道:“那是陛下親自出馬,大晉的兩大巨擘聯手,抓捕了外面的奸細?”
穆輕雲奇道:“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徐振雲神情略微有些古怪。
回頭思量,好像自己的确将那個“青衣人”的手段想的太高明了。
根本原因,在于剛才室内、室外同時發動;室内的“蟹”已經第一時間被被制住;而室外的那位疑似内奸的“青衣人”,不但本身脫困,而且竟有餘力幫了“蟹”一把!
明顯看起來段位更高。
穆輕雲傳音道:“我大緻明白你的想法了。很好,這些課程,本來也需要你今後在實戰中慢慢感悟,今天就借助這個‘素材’,幫助伱好好上一課。”
“内外兩人,是完全不同的自保體系。”
“蟹的遁走之法,本質上是一門‘血祭之法’的變形。”
“血祭之法?”徐振雲驚道。
“不錯;就是你理解中的‘血祭之法’;但是是隸屬借鑒、變通的法門,不是用來增長壽元,而是利用燃燒和血祭的威能,作爲‘空間通道’的跳闆。血祭對象,也不是凡人,而是修道人。”
“這個威力層次的‘血祭遁法’,是到目前爲止我所僅見。你應該想到了,你就是這‘血祭之法’的材料。此法的玄妙在于,在他的攻擊及身之前,你的身上便提前點燃了一枚‘心火種子’,極爲隐秘,幽微難測。而且這‘血祭遁法’的威力越強,這個‘提前’的時間也越久!”
“這就是你必須主動、提前動用‘徐小黑’,并且一定要直接開二檔的原因。至少需要二檔的力量,才能确保隔絕‘心火内外’的‘自燃’之相。”
“如果等他攻擊到你的一瞬間,任何防禦手段都已遲了;你已經被作爲‘血祭’對象瞬間引燃。”
徐振雲聞言冷汗岑岑。
穆輕雲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哪怕你沒有做出正确決斷,我也會以保護你爲優先。無非是隻能得到一隻‘死蟹’罷了。”
穆輕雲繼續解釋道:“此‘血祭遁法’的優點在于,其空間破壞力極強,如果真的讓他成功發動,天地禁鎖大陣卻攔不住他。但是其弱點也很明顯,此法發動的一瞬,必須心識内斂,聚成一點;如果遭遇強烈的精神攻擊,有可能在其‘施法’成功之前,将其中斷!”
“而戶外的那位青衣人,其根腳是一位‘隐道’修士;他最大的倚仗,是他成就五品達成了‘無暇’境界,所以他的六品印‘溯回身’是被‘無暇之印’強化過的,此法介于瞬身法和空間遁術之間,轉影現身,短距離内突破封鎖,堪稱無雙之利器。”
“如果再備好解除精神控制、保證‘溯回身’能夠自由發動的底牌,那麽除非大神通者親身降臨,否則幾乎不可能阻止他方圓數裏範圍的瞬身挪移。”
徐振雲若有所思道:“很精妙的道術體系,那您怎麽能确定……”
穆輕雲悠悠道:“因爲隐道修者,本身的身體強度無法和‘蟹’相比。而方圓數十裏之内,那借用無始天璇陣力量的陣門,不止是感知之陣,還是禁絕之陣!”
“如果是‘蟹’發動了‘血祭遁法’,他真有可能突破空間封印傳送走;但是那個青衣人卻沒有這樣的本領!方圓數十裏之内,都是天羅地網。他的傳送法不能突破,立刻就會被感知。我另有神妙手段,将其擒獲。”
徐振雲心中了然。
“青衣人”的逃跑手法,是預備了充足的“防打斷”能力,并且能夠無視短距離的瞬身法禁锢移動到某一處,争取時間,然後再施展臨時傳送法逃走。
其實他的這條路線,成功概率極高;哪怕有禁止傳送的手段,往往隻能覆蓋到千丈上下,脫離這個範圍,他就可以立刻施展傳送陣。
而“蟹”的逃跑手法,勝在在“空間封印”的狀态下傳送法依舊能夠生效,具備強突防能力;但是由于施術的特殊性,他的“防打斷”能力不如青衣人。
平心而論,徐振雲更喜歡青衣人的逃跑手法。
但在今日的局面下,“蟹”的逃生手法有可能成功;而青衣人卻必然失敗。
通過這個案例分析,徐振雲立刻對于心元本洲的高階道術體系,鬥法風格,有了一個較爲清晰的認識——
無論是本人戰力還是神通道術,都不是一元劃分,“戰鬥力九十八一定勝過戰鬥力九十五”這麽簡單。
當中存在着紛繁複雜的克制關系,有可能出現在某種情況下,整體評價更高的道術神通,實際作用不如評價更低的道術神通。
這需要判斷力、臨場反應,因緣際會;乃至是一點點“運氣”。
這是一個充滿未知與可能、“人”的力量大放異彩的世界。
原來是這樣的體系……
冥冥之中,這和徐奉志一個“顯道四品”就能攻克無始天璇陣,道理上是吻合的。
就在此時,天色忽然微微一暗。
籠罩天穹的光澤,在凡人視角難以感知的狀态下,悄然凝聚,化作一個身着布衣俏麗的村姑,緩緩邁進“食爲天”的大門,來到徐振所在的桌上坐下。
徐振雲目光一亮,低聲道:“沐副座。”
“村姑”隻是用“陰陽四氣環”演化,沒有使用其餘的遮掩措施。
沐秀心同樣參與了今日的捕捉計劃;隻是她隐藏在雲層深處,劍意如織,封鎖住了任何直接遁逃的法門。青衣人此刻也是被她收取于袖囊之中。
“村姑”沐秀心環視一眼,道:“你家小店沒有‘點贊’?還要努力啊!本來還想照顧一下你生意的。”
言語親切,好像一位鄰家大嬸,和徐振雲認識的“沐秀心”簡直是兩個人。
徐振雲一怔,笑道:“縱然沒有‘點贊’,您也可以照顧生意。”
沐秀心沖着店裏招招手。
說話間,小夥計“雲正虛”快步走來,道:“客官要用點什麽?”
“村姑”神采飛揚的道:“店裏的招牌菜,随意上十七八個便是。咱老有錢了。”
徐振雲一愣,原以爲是假客氣。
在他看來,完成了這樣重大的“任務”;當然是趕緊“收隊”。但沐秀心卻說忙裏偷閑,在這裏吃一頓再走。
而鏡中的穆輕雲,既沒有催促,也沒有反對;明顯是默認了沐秀心的舉動。
這是舉重若輕,既入塵世,當留形迹的意思?
沐秀心一揚手,又高聲道:“姬小花?你這樣再吃一年也吃不飽吧?過來一起吃一頓飽飯,然後再回去。”
話是對隔壁桌上的姬小花說的。
姬小花臉上浮現出僵硬的笑容,緩緩起身過來。他在這裏磨蹭了許久,随意飲酒,夾菜一筷子隻夾一點,直到此刻,确實沒吃掉二兩菜。
徐振雲心中暗暗稱奇。
沐秀心單手叉腰,神态動作,還真是極“純粹”的村姑氣質。
看來作爲修道者的沐秀心雖是冷冰冰的,但無礙于她在“與世同塵”上的精深造詣。
而且她這一番話也是動用了奇妙手段,語含雙關——在其他凡俗人耳中,聽到的是另一番話:“大侄子,你怎麽也在這裏?快過來。”
姬小花緩緩坐下,俊美的面容上目光飄忽,道:“沐副座雖然修爲更高,但也比我大不了幾歲。我不喜歡被人占便宜!”
“村姑”沐秀心聲音更大了,熱情笑道:“大侄子快坐。”
徐振雲心中好笑。但突然之間,似乎感到目前自己扮演“季子澄”的正身,和從身上剝離下來、假扮“小夥計雲正虛”的分身,似乎構成了一絲微妙聯系。
好像可以操控的樣子。
徐振雲心中一凜,立刻想起了一件事——“操縱”往後堂傳菜的雲正虛,快速自後院中找到了徐清霜。
一齊來到獨立小後院中,“雲正虛”道:“姐,事情解決了;你可以自由進出了。”
徐清霜目光閃亮,難得一臉好奇寶寶的神情,對“雲正虛”擠眉弄眼道:“我剛剛一直通過小望窗看着呢。現在店裏是不是有你們修道人?”
“望窗”在“食爲天”大堂正北牆壁上左上、右下兩個位置;通過後院徐清霜休息的小角樓,可以直接“偷窺”到大堂内部。
作爲分身的“雲正虛”緩緩點頭。
徐清霜笑吟吟道:“我來猜猜看——是不是大堂裏東南靠窗的那一桌?一個俏麗村姑,一個錦衣公子,一個眼睛發白的中年漢子。”
徐振雲一驚,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徐清霜笑道:“猜對了?厲害吧?你姐天生宿慧,感知靈敏。當年隻是不屑于去走‘道學’之路而已;否則哪有你什麽事。”
徐振雲轉念一想,在徐清霜的視角中,作爲“自己”的“雲正虛”,并沒有和自己正身有什麽互動;此刻大堂裏的客人依舊不少!
真的是憑自己本事猜中的?
不過,聽到徐清霜炫耀,徐振雲悻悻道:“偶然蒙中罷了,就吹起來了。除非你給我猜猜看,那三個人修爲,誰高誰低?”
徐振雲心中把握很大,徐清霜一定猜不中。
因爲自己假扮的“季子澄”,氣度别緻,用通俗的話說,“很有高手氣質”。
徐清霜托着腮想了一想,道:“那個漂亮村姑應該修爲最高;錦袍公子次之;至于那個眼睛白蒙蒙的中年人,看起來挺吓唬人,但這樣的多半都是銀樣镴槍頭,應該是個修爲最低的老仆人、小跟班,不值一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