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雲看到，季子澄身軀劇烈顫抖，同時他的真實身軀，和與正身幾乎重疊的“虛影”，忽然猛烈掙紮變幻。
時而重疊，時而抽離。
幾個呼吸之後，“啵”的一聲響，似乎有什麽物品被刺穿、擊破。
季子澄的“虛影”忽然呈現出五顔六色的狀态，好像有一隻彩色畫筆，在不知疲倦的塗鴉。
解含玉蓦然雙拳緊握，露出極驚喜的神色，叫到：“振雲老弟的回答，正是他神識防備的‘隐秘’之一！内外相合，自相回環防線已經崩潰！”
說話的同時，他與季子澄之間的“空間扭曲”陡然加劇，顔色亦如季子澄的“虛影”一樣，由空洞透明變成五顔六色。
似乎那“虛影”是一個寶庫，許多的顔色從季子澄身上的“虛影”中汲取，相繼彙入解含玉之身。
一旁路元紳處，也是呈現相似的變化。
穆輕雲淡然道：“先搜尋和徐振雲記憶相關的記憶。”
解含玉一凜，旋即點頭稱是。
這樣的“流動”持續了一陣，路元紳沉聲道：“找到了……”
“他的計劃，以遙控江承志的行動爲主；如果江承志成功，季子澄将永遠隐匿于暗處，等待下一次發動的機會。”
“隻有江承志行動失敗，季子澄才會親自行動，采取備用措施……”
解含玉道：“所謂‘備用措施’，就是他多次出現在徐振雲正對面的手段。此法名爲‘九遇’；狹路相逢，相遇九次。彼此之間就會形成一種微妙的聯系。”
“自此之後，他将永遠掌握徐振雲正身的方位所在，任何掩藏氣息的方法均屬無用。且如有必要的話，經過長久的準備，甚至可以直接以徐振雲的立身之地爲坐标，将某種力量、人物降臨至他的周圍。”
徐振雲聞言，心中凜然。
短短一兩天之内，“九遇”已經完成了三次！
現在看來，那玉袖莊前的邪修趙恒峰還出現的真是及時；令自己及時暴露了能力，沒有負擔的直接“舉報”了季子澄。
如果行事不夠果斷直接，等“九遇”完成，必是一個極大的麻煩。
沐秀心再問道：“按照徐振雲道出的隐秘，他曾在客棧和江承志接頭？試着尋找相關的信息。”
路元紳、解含玉領命。
但仔細感知了一陣，解含玉疑惑道：“兩人隻見過一次……在那次客棧見面之前，二人從未謀面。但他們體内好像各自有獨到的‘錨定’；隻需要眼神一對，就能明白彼此的立場和心意。”
“季子澄以一指‘神渡’法，将與‘逆相合界法’相關的手段，傳渡于江承志之身……”
穆輕雲眉頭一凝。
“神渡照影”是神道三品“印”，能夠将本人所持神通，臨時“轉借”給另外一人。
但是這個“轉借”卻同時取決于本人能力上限，和受“轉借”之人的根基和修爲等級。
季子澄是神道一品；江承志是神道九品。
雖然說同爲神道之間“神渡照影”發動較易，“轉借”的能力極限能夠提升一二品；但正常估算，其至多也就是“轉借”一門五品神通。
操縱“逆相合界法”的手段何其精深，竟能輕松一指“神渡”，轉借過去？
徐振雲回憶江承志的記憶，同樣有了一些想法。
解含玉說季子澄和江承志之間有獨特的“錨定”，立刻讓他想到了那枚詭異的“金币”。
如果猜測不錯的話，季子澄極有可能也得到了那個“金币”機緣。
徐振雲當機立斷，直接問道：“首座大人。在對江承志的屍檢中，可曾發現了什麽奇特的寄托物？”
穆輕雲搖頭道：“沒有。”
見徐振雲神情似乎有所保留，解含玉笑道：“振雲老弟你有所不知。方才我說過，如果是要攻破神識，汲取記憶和線索，屍身的作用，遠遠不如捉住的完整活人。”
“但若是搜尋具體物品，那卻正好相反。”
“因爲不需要顧及本人死活的緣故，爲求萬無一失，可以将屍身以‘兩儀四象滅塵法’煉化一遍。一切實體，哪怕是煉化于氣血、筋骨、靈穴之内者，都無所遁形。”
“以江承志的重要性，無疑是被我等以此法煉化過，仔細搜檢。”
穆輕雲紅瞳中幽芒一閃，饒有興趣的道：“你……感知到了什麽？”
徐振雲眉頭微凝，陷入思索。
既然道心棋盤的許多能力在“傳承”的外衣下顯露人前，并且徐振雲切實感受到了開誠布公、單刀直入的好處，他就想繼續這樣的方略。
但是唯恐那“金币”太過逆天，徐振雲終究還是有所保留，于是道：
“好像模模糊糊感受到，有什麽圓圓的東西，在季子澄和江承志的體内，是爲二人的‘錨定’之物。”
此言一出，原本季子澄臉上痛苦的表情蓦然加深了十倍；突然以一種極驚詫的眼神看着徐振雲！
沐秀心、路元紳、解含玉，詫然擡頭。
不必多說，三人立刻明白徐振雲說對了！
路元紳神情極嚴肅，但雙眸中光芒湛然，緩緩道：“果然有連‘兩儀四象滅塵法’也不能發現的存在？可惜江承志已經化作飛灰了。既如此，以後再拿獲敵人遺體，當不着急動用此法，而是先封存起來。”
解含玉點頭應和，旋即輕歎一口氣，道：“和江承志相關的線索，也就到這裏了；二人确實隻見過那一面。”
沐秀心神情冷峻，道：“接下來最重要的——便是他的潛入之法了。”
雖然攻破活人神識、提取記憶是有成無敗之事；但是對付的是高品修道者的話，一旦脫離“凍結”狀态，将目标“打開”——一如現在這樣。這種強行将對方氣機、肉身、神識全部壓制住，實現記憶提取的辦法，對于目标物也是極大的負擔。
絕大多數情況下遍曆全部記憶也是來得及的；但也有可能其魂魄會提前崩潰。
如此重要的目标，審訊者當然不至于冒險，必然會提前理清思路，優先尋找最重要的訊息。
和徐振雲相關的“隐秘訊息”之外，次重要的問題，就是季子澄的隐匿之法。
此人周天靈影圖、真我平凡大印、分光流遁法、玄霄隐遁陣相匹配的手法，作爲間諜，自是無往不利；但這有一個前提，就是其遁入神都之後。
要知道“真我平凡大印”雖然厲害，也隻能瞞過一品修道者感知。名列雙碑的當世巨擘，即能感知其存在。
更不用說作爲神都護法大陣的“無始天璇陣”。
無始天璇對妖族而言，是防禦之陣；但是對人族而言，同樣是一道感知之陣。并且其“感知”的能力，并沒有三年一月的缺陷。
但凡有初入城池，經曆陣門者，本身的“輕”與“重”在無始天璇陣的感知中一覽無餘；尋常所謂隐匿壓制修爲之法、易容之法，是完全不成立的！
城池内外，其實出入之人甚衆。
對于絕大多數低階修道者，負責監察大陣的大晉修道者固然不可能一一探查；但是達到一定品階之上的人物，每一次出入陣門，都會受到明确的鑒别。
而且是否大晉體系的修道者，更是會有明确的區分。
對于非大晉體系的高品修道者，陣圖顯示，自是極爲刺眼；每一個人進與出，都講究師出有名，絕對沒有渾水摸魚的道理。
感知了約莫半刻鍾，解含玉神情古怪，喃喃道：“竟然是這樣……”
路元紳解釋道：“十個月之前，季子澄曾經作爲大楚的‘副使’出使大晉。但當時會談結束之後，季子澄在大楚正使、号稱‘智囊’，道業仙碑排名第十一的荊小山的助力之下，卻是凝練出一具‘真實分身’。”
“這具分身隻能存身一日一夜；同時沒有任何鬥戰之能，其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一切被動感知之下，宛若真實！”
“包括無始天璇陣。”
“出城的季子澄其實是一道分身；他本人卻是一直潛伏在神都之内。”
解含玉點頭道：“隐世法道一品以上，真幻無間，神鬼莫測，有能力實現這樣的分身手段；這也是當今唯一一種能夠欺騙無始天璇陣的手法。”
“所以，自古及今，對荊小山這樣的人物深入對方腹地，大家都會加倍小心，以特殊的手法加以探查、确認。”
“這件事當初就是我負責。按照規矩，他也留下了本人一件信物。最終認定他的确是離去了。”
“沒想到……這隐世法道的絕對奧義，竟然能夠用來‘幫助’别人完成，委實是不可思議！”
“這在道術體系之内的突破，縱比不上‘逆相合界法’，怕是也相去不遠了！”
沐秀心神情平靜，漠然道：“下一個問題——除了季子澄之外，神都之内，還有沒有其他的大楚間諜？”
這一下，路元紳反應極快，隻用了三五個呼吸，就給出了答案。
“有。”
“找到了——除了季子澄之外，大楚仙朝尚伏有另外一子，代号‘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