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雲仔細思索,很快就有了頭緒。
因爲全妙顔提到時沒有深想,所以當梁宏博當面提出,自己的“俸祿”是八百功、三百兩白銀時,是會下意識的覺得怪怪的——
将高階修道者,和“白銀”聯系在一起?
但深入思考推敲,徐振雲立刻敏銳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合理性——
他好像一下子抓到了當今紀元“與世同塵”之道、和“紅塵紀元”中修道人“遊戲紅塵”的區别。
具體的制度建設的演化姑且不論,就個人而言,如今的“入世”修行,最重要的是一個“真”字。
修道者并不是“扮演”凡人遊戲紅塵;而是真真正正享受着“凡人”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樂。
而決定真與僞的,無疑就是“能力的邊界”。
試想,如果一個大神通修道者,能夠随随便便點石成金、虛空造物,玩弄石頭變銀子的把戲,那麽哪怕他天天泡在市井俗人之中,終究是隔靴搔癢,算不得真正的“同塵”!
一旦入世,能力的界限、行爲的秩序,亦真正等同俗世!
所以當然需要“工資”,需要銀子!
因爲這段時間姬小花帶着徐振雲等人遊覽神都,花錢也算大手大腳。所以這給了徐振雲一種“修道人不缺錢”的錯覺,以至于徐振雲沒有對這個問題過于敏感。
這時候仔細回味,好像姬小花屢次提及“經費”的問題。
明顯在“帶學生”的這段時間,他是有“特别撥款”的。
銀子雖被鄙爲“俗物”,但作爲“一般等價物”,卻是社會運行的基礎元素。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嘛!
但十分可惜,這精辟至極的話卻不能直接回答沐秀心的問題。
徐振雲想了一想,平靜答道:“對‘凡人’而言錢财是生存之本;那對于入世的修道人,亦沒有區别。”
沐秀心雙眸中銀芒一動,低聲道:“确實悟性不錯。”
徐振雲的回答雖然樸素,但的确是明悟了其中三味。
沐秀心緩緩攤開右手,掌心浮現出一面銅鏡。
這銅鏡并非“圓鏡”,而是一面極罕見的“方鏡”,整體形象簡樸;除了邊緣處貼着一道極細薄的金屬片作爲修飾,沒有任何紋刻和圖案。
沐秀心指點道:“雙手分持左右,正視銅鏡十二呼吸,真空力鼓蕩三十六周,此物便會被吸收進入你的‘靈穴’之中。”
随着沐秀心話語,這銅鏡飄蕩到徐振雲面前。
“現在就做。”
徐振雲輕輕一點頭,依言雙手持定銅鏡。
十二呼吸之後,徐振雲隻感自己“玉兔穴”中一陣溫熱,手中所持的銅鏡蓦然虛化。
眼前一個恍惚,銅鏡已經出現在神識清晰感知的“玉兔穴”靈穴空間之内。
“銅鏡”虛化内藏之後,體積似乎擴大了不少,比“徐小黑”還要大出一号。
“徐小黑”蜷縮着身軀一陣掙紮,好像感到了身邊出現了一件異物。
他雙手一陣亂抓,将“銅鏡”放平,仿佛作爲自己的床榻,美美的睡在上面!
徐振雲感知之下,微感訝然。
同時神識内視,可以清楚看到,那枚“銅鏡”好像在漸漸變色;從典型的黃銅色,色澤漸漸加深;好像要變成金色。
而且徐振雲隐約有所預感,好像金色也不是終點;其最終的形态,會是空靈無色,好像一面真正的玻璃鏡。
果然,沐秀心又道:“在感知之中,此鏡變成無色,便将其取出。到時候你自然明白該怎麽做。”
徐振雲略一猶豫,道:“這是對我的‘保護措施’嗎?”
看這路數,和“徐小黑”一樣都是藏在玉兔穴靈竅之中,很像是類似的手段。
但如果是堆防禦類的寶物,那更應該讓自己正常完成“世俗修”,爲什麽會提前入職呢?
沐秀心冷冷道:“是也不是。”
“真正保護你的,是我!”
徐振雲猛地一擡頭,心中莫名震撼。
沐秀心!?
大晉近五十年來最傑出的人物,幾乎可以和趙蝮亭首座分庭抗禮,當自己的保镖?
沐秀心雙眼微微一合,淡淡道:“我要修煉了。梁宏博,這裏伱管事,我布置的手段也在你身上。具體瑣碎細節,你和他說。”
話音一落,沐秀心身影一凝,化作淺淺的虛影,飄蕩進入右邊牆壁。
徐振雲擡頭一看,這才發現牆壁上挂着一幅畫,是一幅頗有味道的“飛石浮空圖”,明顯也是一處靈天小界。
但是這副圖卷,卻被堂而皇之的鑲嵌在足有二指厚的黃木畫框中。和二樓四幅極随意的山水畫卷截然不同,所以徐振雲竟沒意識到這是一處靈天界圖。
目光挪移,看到左側“正廳”的北面牆壁上,同樣挂着一幅被藏在畫框上的“海上升明月”圖卷。
這圖卷看起來像是“大堂背景”,但回過神來之後,徐振雲意識到,這極有可能也是一幅靈天小界圖!
還有……
按照自己對沐秀心的認識,其實她類似于外冷内熱,看似劍氣逼人,同時不假辭色,但是心性中自有積極的一面;但是今天見面,怎麽隐約覺得對自己有意見?
是因爲自己光芒太過耀眼,感到了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危機感?
梁宏博快步靠上前來,一拍徐振雲肩膀,笑道:“振雲老弟。這裏的情況,就由我來爲你介紹。”
伸手一指沐秀心剛剛遁入的畫卷,道:“這裏是沐副座的修持之地。”
梁宏博是人精中的人精,見徐振雲思索的神情,竟猜到了徐振雲是在考慮剛剛沐秀心疑似态度冷淡的問題,笑呵呵的解釋道:
“這處臨時據點,名義上是由沐副座親自坐鎮的‘臨時分殿’,但這隻是一個便于對振雲老弟你加以護持的名義。隻有在一定範圍内,沐副座憑借無上神通,通過我與另一位同道預先的布置,方能在不虞之機及時出手。”
“以這個‘臨時分殿’具體承擔的職責而論,其實隻是相當于一個‘黃金鎮所’而已,不勞沐副座事必躬親。”
一番話說的好聽,但其實點明沐秀心隻是名義上的“頭領”,出現在這裏隻是爲了便于對徐振雲就近保護;她平時都在靈天小界之内修煉,不會再來煩到你,也不用擔心日後看她眼色。
徐振雲自然心領神會,同樣一拍梁宏博肩膀,道:“我知道了。”
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
梁宏博指了指左側正廳挂着的“海上生明月”圖卷,道:“這才是咱們這個據點的專用小界;但是你看到了,其實外面的正廳和隔間才是我們的職司之地,這小界,反而是不常進入的。”
“這大概和振雲賢弟你最近的修煉大不相同;你最近的修煉大約都在小界之中;外部的房間,隻是一個空殼。”
徐振雲脫口而出道:“爲什麽?”
梁宏博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因爲這小界,本質是隻相當于一個監獄。”
徐振雲聞言啞然,想了一想才道:“關押邪修的所在?”
梁宏博微微點頭。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笑着自袖中取出一物,道:“到目前爲止,振雲賢弟還沒有儲物法器?我這裏恰好還有多餘的一件,你先用着。先将你的官服一類收起來吧。”
說話間将一個鑲着十二棱面、猶如鑽戒的白銀指環,交到徐振雲手上。
徐振雲也不矯情,輕輕點頭道:“謝過。”
熟練的将指環佩戴在右手食指上,真空力鼓蕩,神意映照,徐振雲立刻感受到這枚“儲物戒”處于無主的狀态。
隻需要自己的神識投射超過一定的時間,就能起到類似“煉化”的效果。
來到案前,徐振雲将袍服一提,不由怔然。
原來,在“四方冠”下面,赫然有一個鼓鼓囊囊的錦囊銀袋;拿起來,沉甸甸的。
打開繩結一看,赫然是白花花的銀子。
五十兩一個的銀錠,總共十枚。
見徐振雲驚訝,梁宏博笑道:“這是你第一個月的‘俸祿’。至于功值,像煉化寶物那樣,将那玉笏煉化,自然就可以見到。”
徐振雲略一猶豫,問道:“什麽時候執行任務?”
好像人手少了一點……
梁宏博一愣,道:“不急。眼下人手尚未齊備;這個‘鎮所’,還需要再進行一番布置。”
指了指第一個隔間的桌椅,梁宏博道:“桌上有和邪修任務相關的簡書,你去看上一看,可以提前熟悉一二。”
“還有,不要忘了及時煉化玉笏。”
“大緻了解清楚之後,我帶你出去,先進行一番‘特殊準備’;從明日開始,正式執行任務。”
頓了一頓,梁宏博笑道:“放心,沒有危險的任務。”
又靠前兩步,梁宏博壓低聲音道:“這個鎮所,名義上是我主事;但其實老梁我心裏清楚,不過是因爲我五品修爲,又和振雲賢弟你熟悉,正是寄托秘法的合适人選。”
“從根本上而言,我就是你的跟班罷了;這裏一切,都是你說了算。”
徐振雲笑道:“哪裏哪裏,老梁你太客氣了。”
(本章完)